妖界与人族疆域的边界，是一道被称作“叹息之壁”的天堑。
空间在此地扭曲折叠，罡风如刀，寻常修士甚至无法靠近。
然而，对柳如烟而言，这不过是一道可以随手拂开的门帘。
她一步踏出，身后的妖异星空瞬间被一片截然不同的天地灵气所取代。
属于人族疆域的，厚重、磅礴、带着人间烟火与铁血秩序的气息，扑面而来。
不同于妖界的原始与野性，这里的每一寸土地，似乎都被一种无形的、至高无上的皇权意志所梳理、所统御。
柳如烟的出现，就像一滴极寒的冰水，滴入了滚沸的油锅。
她没有丝毫收敛自己那属于九尾妖帝的，冰冷而浩瀚的气息。
那是一种纯粹的，源自血脉与力量的威压，带着血洗青天的悲恸与恨意，瞬间撕裂了人族疆域东部边境的法则平衡。
一时间，风云变色，万籁俱寂。
方圆万里之内，飞鸟坠地，走兽伏倒，无数正在修炼的人族修士，无论修为高低，尽皆感到一阵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仿佛末日天灾提前降临！
……
人族，神都，太极殿。
九龙金座之上，一道身着玄黑龙袍的绝世身影，正在批阅奏折。
她忽然停下了笔。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眸？
漆黑如夜，深邃如渊，仿佛倒映着整个人族的气运与山河，蕴含着生杀予夺的无上威严。
她缓缓抬头，视线似乎穿透了层层宫阙与无尽虚空，精准地落在了东部边境。
“放肆。”
淡淡的两个字，从她唇边吐出，声音不大，却带着言出法随的天地之威。
整个太极殿的空气，都为之凝固。
下一瞬，她的身影在龙椅之上缓缓淡去，没有惊动殿外任何一名侍卫。
……
边境荒原之上。
柳如烟白衣胜雪，立于狂风之中，墨发飞舞，绝美的容颜上没有一丝表情，宛如一尊来自九幽的复仇神女。
她正在辨认那股一个月前，曾在这里昙花一现的，阴冷诡谲的气息。
就在这时，她面前的空间，毫无征兆地，如水波般荡漾开来。
一道金色的裂缝凭空张开。
紧接着，一只踏着金丝黑云靴的脚，从中迈出。
来人身着一袭玄黑色金龙宽袍，袍上用暗金丝线绣着张牙舞爪的九条神龙，龙首齐齐朝向胸口处一颗璀璨的明日宝珠，那是唯有人族女帝方可穿着的服饰。
来者，是一位女子。
她身形高挑，甚至比寻常女子还要高出半个头，肩宽腰细，龙袍也掩盖不住那充满力量感的完美身姿。
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被一支简单的紫金龙簪高高束起，露出光洁的额头。
她的容貌，并非柳如烟那种足以令天地失色的妖异绝美，而是一种大气磅礴、极具侵略性的英气之美。
剑眉入鬓，凤目狭长，鼻梁高挺，薄唇紧抿，构成了一张写满了“霸道”与“掌控”的脸。
她便是当今人族疆域的唯一主宰，君临天下三千载，被誉为万古第一女帝的——秦苍澜！
秦苍澜的身影彻底凝实，她并未去看周遭因她二人气息对撞而濒临崩溃的天地，那双深邃如海的眸子，首首地锁在柳如烟的身上。
她认得她。
或者说，这片大陆上，没有人不认得这张脸。
九尾妖帝，柳如烟。
“妖帝。”
秦苍澜率先开口，她的声音并不尖锐，反而带着一种独特的磁性，沉稳而威严，每个字都像是重锤，敲击在人的心头。
“你这是第二次，踏足我人族的疆域了。”
她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但那字里行间透出的质问与寒意，却足以让任何一位大能修士心神崩溃。
柳如烟缓缓抬眸，冰蓝色的凤眸迎上了秦苍澜那双漆黑的帝王之眼。
西目相对的刹那，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电光炸裂！
一边是妖族的至尊，清冷孤傲，带着毁天灭地的恨。
一边是人族的女帝，霸道无双，怀着君临天下的威。
这是两位站在各自种族顶点，真正意义上的女帝，时隔数百年后的第一次，正面相对。
“一个月前，你未经通传，擅闯我境，屠我人族修士三千六百余人，倾覆山门一十九座，而后扬长而去。”
秦苍澜面无表情地继续说道，仿佛在念着一份再寻常不过的战报。
“朕，念你妖族新丧挚友，心有悲愤，给了你一次发泄的机会。”
“那么这一次，你又是为何而来？”
“是觉得朕的疆土，是你妖帝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还是觉得，我人族的修士，性命就如草芥，可以任由你随意收割？”
话音落下，一股比山岳还要沉重，比天威还要浩瀚的皇道龙气，从秦苍澜体内轰然爆发，狠狠地压向柳如烟！
这是帝王的警告，也是帝王的怒火！
然而，面对这足以压垮一方天地的恐怖威压，柳如烟却连眼睫毛都没有颤动一下。
在她身后，九条雪白的狐尾，缓缓舒展开来，如孔雀开屏，遮天蔽日。
每一条狐尾上都流转着玄奥的道纹，一股源自太古洪荒的，冰冷而高贵的气息，轻易地将那皇道龙气抵消于无形。
“秦苍-澜。”
柳如烟红唇轻启，第一次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本帝行事，何时需要向你解释？”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傲慢。
“你人族的修士，是死是活，与本帝何干？”
“我只问你一句。”
柳如烟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锐利，仿佛两柄出鞘的绝世仙剑，首刺秦苍澜的双眸。
“一个月前，截杀我挚友苏清寒的凶手，是否与你人族有关？”
“若有，交出来。”
“若无，让开路。”
“本帝，要亲自在这片土地上，把他找出来，一寸寸，碾成飞灰。”
这是何等的狂妄！
在人族女帝的面前，公然宣称要搜查她的疆域，杀她的子民！
秦苍澜笑了。
那是一种冰冷的，带着几分玩味的笑。
“柳如烟，你是不是忘了，这里是谁的地盘？”
“找人？可以。”
她伸出一根手指，指尖萦绕着一缕纯粹的金色龙气。
“把你身后那九条尾巴，尽数斩断，跪下，向朕祈求。”
“或许，朕会发发慈悲，帮你这个忙。”
话不投机。
杀意，在两名女帝之间，疯狂滋生、碰撞！
柳如烟不再废话，周身妖力沸腾，冰蓝色的寒气开始冻结空间。
秦苍澜亦是龙袍鼓动，身后仿佛有亿万山河的虚影浮现，随时准备镇压一切来犯之敌。
大战，一触即发！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秦苍澜眼中却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她忽然开口，说出了一句让柳如烟沸腾的杀意，为之一滞的话。
“你要找的，是那个身上带着‘九幽轮回印’的家伙吧？”
柳如烟瞳孔骤然一缩！
九幽轮回印！
那是她从挚友苏清寒最后残留的气息中，剥离出的唯一线索！
此事，天底下除了她自己，绝不可能有第二个人知道！
秦苍澜，她怎么会……
“看来，朕说对了。”
秦苍澜将柳如烟的反应尽收眼底，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缓缓收起了那滔天的帝威。
“妖帝，柳如烟。”
“你的仇人，或许……也是我人族的敌人。”
“有没有兴趣，与朕，做一笔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