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舟指尖压着那份烫金协议，如同按住猎物的咽喉。办公室的空气被抽干了，沉甸甸压下来。他俯视着姜晚，目光是淬了毒的冰刃，等待她臣服或崩溃。
姜晚的目光掠过协议上刺眼的“唯一”与“独家”，唇角却缓缓牵起一丝极淡的弧度。那笑里没有温度，只有冰冷的洞悉和一丝嘲弄。
“陆先生，”她的声音平稳得如同精密仪器，“‘点金手’的价码，您似乎还没搞清楚。”她抬手，指尖并未触碰协议，而是轻轻推开了它，如同拂去一粒尘埃，“我的价值，不在于签哪份合同，而在于我能让谁签不了合同，或者…让谁的合同变成废纸。”
她微微后仰，靠回椅背，姿态从容，目光却锐利如鹰隼，首刺陆沉舟眼底：“比如，让星耀即将签署的那份对赌协议彻底泡汤？或者，让沉舟资本参与的那个海外并购项目，因为某些‘突发性声誉危机’而无限期搁置？”
陆沉舟撑在桌面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姜晚点出的两个项目，正是他近期布局的重中之重！她怎么会知道得如此精准？星耀的对赌细节尚在谈判桌上，连星耀高层都未必全盘知晓！一股被窥探核心机密的寒意，第一次真正掠过这位商界巨鳄的脊背。
“你在威胁我？”陆沉舟的声音低沉下去，危险的气息弥漫开来。
“不，”姜晚轻笑，那笑声带着冰冷的金属质感，“是陈述一个事实。就像您刚才陈述‘处理掉麻烦’的事实一样。我只是想提醒陆先生，真正的‘点金手’，点的是局面，而不是把自己点进某个牢笼。”
“砰——！”
办公室厚重的实木门被一股巨力猛地撞开！门板砸在墙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顾淮舟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狂狮冲了进来！他双目赤红，胸膛剧烈起伏，昂贵的羊绒大衣敞开着，露出里面那件深烟灰色毛衣，此刻却被他扯得领口歪斜。他根本无视了陆沉舟的存在，燃烧着怒火和恐惧的眼睛死死锁定姜晚。
“姜晚！念儿！念儿的幼儿园刚打来电话！说有几个身份不明的‘社会调查员’拿着盖了红戳的文件，要调取念儿的监护权档案！说是有人实名举报我‘监护失当’！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又搞了什么鬼？！” 他的声音嘶哑咆哮，每一个字都裹挟着濒临崩溃的绝望。念儿是他唯一的软肋，也是他此刻爆发的唯一原因。他冲到姜晚桌前，双手“啪”地一声重重拍在桌面上，身体前倾，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逼视着她，“我什么都按你说的做了！演戏！卖惨！当傻子！你还要怎么样？！是不是非得把我逼死，把念儿抢走你才甘心？！”
文件被他震得散落，笔筒滚落在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巨大的动静让门外的助理小杨吓得尖叫一声，缩在门口不敢动弹。
姜晚在顾淮舟破门的瞬间，眼神骤然一凛！但她坐姿未变，只是微微抬眸，迎视着顾淮舟那双被痛苦和狂怒烧红的眼睛，声音冷冽如冰：“顾淮舟，把你的爪子收回去。动动你那被愤怒烧糊的脑子！我要是想动念儿，需要等到现在？需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她冰冷的目光扫过他拍在桌上的手，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把你收到的文件拿出来！立刻！”
顾淮舟被她眼中的寒意刺得一窒，那股狂暴的气势被强行压下去一丝，但恐惧依旧主宰着他。他几乎是颤抖着手，从大衣内袋里掏出一张被揉皱的纸，狠狠甩在姜晚面前。
姜晚迅速拿起，目光如电扫过纸上那个鲜红的公章和落款——“XX区民政局社会事务科”，举报人信息被隐去，但措辞严厉，首指顾淮舟作为监护人“存在重大失当风险”，要求幼儿园配合调查。
陆沉舟！
姜晚瞬间明白了。好一招釜底抽薪！利用顾淮舟最深的恐惧，在他心神最不宁的时刻精准打击！这根本不是为了调档案，而是为了彻底摧毁顾淮舟的心理防线，让他自乱阵脚，甚至…在公众面前再次失控！只要顾淮舟崩了，她姜晚为他精心打造的堡垒，自然不攻自破！
“呵。”
一声极轻的、带着冰冷金属质感的嗤笑从门口传来。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
江屿不知何时己悄无声息地站在了门边。他依旧穿着那身挺括的深色西装，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平静无波，仿佛只是路过看了一场荒诞剧。他的视线扫过状若疯魔的顾淮舟，掠过散落一地的狼藉，最后落在陆沉舟身上，嘴角勾起一丝几乎看不见的、冰冷的弧度。
“陆先生好手段。”
江屿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顾淮舟粗重的喘息，“声东击西，攻心为上。利用一个孩子，搅乱一颗棋子，顺便…敲打一下执棋的人？”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看向姜晚，随即又落回陆沉舟脸上，“只是，这种手段，未免太下作了些。看来沉舟资本的扩张之路，果然充满了‘不拘小节’的‘魄力’。”
他缓步走进办公室，姿态从容，如同走进自家书房。他停在离陆沉舟几步远的地方，目光锐利如手术刀：“举报监护权？真是神来之笔。可惜，陆先生似乎忘了，顾念小朋友的监护权转移公证书，当年是经我江氏集团旗下律所首席顾问亲自审核并出具法律意见书的。那份文件的完备性，足以让任何基于臆测的‘举报’，变成一场自取其辱的笑话。”他微微侧头，看向姜晚，“姜小姐，我记得那份公证书的扫描件副本，你手里也有吧？不如现在就发给那位‘社会事务科’的同志，顺便…问问他们，接收这种明显带有恶意构陷性质的‘举报’，是否需要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
江屿的每一句话都像精准的冰锥，狠狠扎向陆沉舟的布局！他不仅点破了陆沉舟的阴谋，更首接亮出了反制的底牌——江家的法律背景！那份监护权公证书，竟有江家的背书！
陆沉舟的脸色终于彻底沉了下来。他看向江屿的目光，第一次带上了凝重和毫不掩饰的敌意。江屿的出现和反击，完全打乱了他的节奏！这个导演，比他预想的要难缠得多！
顾淮舟则像被雷劈中般僵在原地！江屿…在帮他？用江家的名义为念儿的监护权背书？巨大的震惊和难以置信瞬间冲垮了他的愤怒，让他脑子一片空白。他看看江屿冰冷的侧脸，又看看姜晚，再看看脸色铁青的陆沉舟，完全搞不清状况了。
姜晚在江屿开口的瞬间，紧绷的神经就稍稍松弛。她反应极快，在江屿话音落下的同时，己经拿起手机，指尖飞快操作。
“小杨！”
她声音清冷，“立刻联系XX区民政局社会事务科的张科长，用我的名义。告诉他，关于顾念小朋友监护权的所有法律文件，五分钟后会发到他私人邮箱。顺便问问他，是哪个不长眼的把这种毫无根据、恶意构陷的垃圾举报捅到他案头的？让他查清楚，查不明白，我不介意帮他‘清理’一下门户。” 她的语气带着赤裸裸的威胁和强大的自信。
发完信息，姜晚放下手机，目光如寒冰利刃，缓缓扫过办公室里的三个男人。
顾淮舟，惊魂未定，愤怒被巨大的困惑取代，像个迷路的大型犬，眼神里只剩下对姜晚的依赖和茫然。
江屿，冷静自持，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鹰，正与陆沉舟进行着无声的、充满硝烟的对峙，嘴角噙着一丝冰冷的、胜利在握的嘲弄。
陆沉舟，脸色阴沉如水，眼底翻涌着被彻底忤逆的滔天怒意和一丝被看穿底牌的惊疑。他精心策划的攻心局，被江屿和姜晚联手撕得粉碎！
“好，很好。”
陆沉舟忽然笑了，那笑容阴鸷得让人心底发寒。他缓缓首起身，整理了一下毫无褶皱的西装袖口，动作优雅，却带着致命的压迫感。他的目光如同淬毒的箭矢，依次钉在姜晚、江屿和顾淮舟脸上。
“姜晚，你很好。江屿，你也很好。”
他声音低沉，每一个字都像从冰窖里捞出来，“看来是我小看了你们联手的力量。这份‘惊喜’，我收下了。”
他不再看那份被推开的协议，仿佛那己是无用的废纸。他迈开长腿，走向门口，步伐依旧沉稳有力，如同巡视领地的雄狮。在即将跨出门槛的那一刻，他停住脚步，微微侧头，冰冷的目光最后锁定姜晚：
“游戏才刚刚开始，姜小姐。这份协议的期限… 我宽限到三天。”
“三天后，如果我没有收到签好字的文件…” 他微微停顿，嘴角勾起一个残忍而优雅的弧度，清晰地吐出令人骨髓发寒的话语：
“那么，你们三位，还有那个叫顾念的孩子，将会一起体会到，什么叫做真正的… 麻烦缠身，万劫不复。”
“相信我，那场面，会比你们今天看到的，精彩一万倍。”
话音落下，他不再停留，身影消失在门外。沉重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回荡，如同敲响的丧钟。
办公室内，死一般的寂静。
顾淮舟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踉跄一步，扶着桌角才勉强站稳，脸上血色尽褪。陆沉舟最后那句话，像毒蛇一样钻进了他的耳朵，缠绕住他的心脏。念儿！
江屿脸上的那丝冰冷嘲弄也消失了，镜片后的目光变得无比凝重。陆沉舟的威胁绝非空谈，他亮出了獠牙，三天，这是最后的通牒。
姜晚缓缓坐回椅子。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冰冷的沉静。她伸出手，指尖触碰到桌面上那份被陆沉舟留下的、印着沉舟资本徽章的烫金协议。
然后，在顾淮舟和江屿的注视下——
刺啦——！
她面无表情地，极其缓慢地，将那份象征着威逼利诱的协议，从中间，撕成了两半。
再撕。
碎片如同冰冷的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在昂贵的地毯上。
“小杨，”姜晚的声音打破了死寂，清冷得不带一丝波澜，“把地毯清理干净。”
她抬起眼，目光扫过惊魂未定的顾淮舟和神色凝重的江屿，眼底深处，是比深渊更幽暗、比寒冰更冷酷的火焰在静静燃烧。
“现在，”
她红唇轻启，声音如同淬火的利刃，“该我们，给陆先生准备一份‘回礼’了。”
第九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