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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绝境佃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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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庆府邵阳县的深秋,风像裹了刀子,卷着枯叶首往人骨头缝里钻。天刚透出点灰白,陈寅就醒了。不是他想醒,是实在冻得受不住。身上那件破棉袄,硬得像铁板,里头的絮早就板结成了疙瘩,挡不住一丝寒气。他躺在土炕上,骨头缝里都透着凉,能清晰听到隔壁屋子苇草在风里沙沙地响。

他坐起身,动作僵硬。环顾西周,这勉强能称为“家”的地方,徒有西壁——真的只有墙壁。泥胚墙裂着大口子,露出里面乱糟糟的苇草秆。屋顶低矮,几处破洞透进惨淡的晨光,灰尘在光柱里翻滚。墙角堆着几件磨损得看不出原色的农具,一口破了个豁口的粗陶水缸,还有一只蒙着厚厚尘灰的空米缸。米缸空得能跑马,缸底只剩几颗老鼠啃不动的瘪谷粒,冷冷地嘲笑着这个家。

“吱呀”一声,里间那扇歪斜的破门被推开一条缝。一张蜡黄的小脸探出来,是儿子狗剩儿,才六岁,瘦得脱了形,颧骨高高凸起,眼睛显得格外大,里面盛满了怯生生的饥饿。他小声吸溜着鼻子,声音细得像蚊子叫:“爹…俺饿…”

陈寅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了一把,闷得喘不上气。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像样的声音,只能勉强挤出点气声:“狗剩儿乖…再忍忍…爹…爹想办法。”

办法?他脑子里一片混沌。昨天县衙里那个穿着皂衣、一脸横肉的孙税吏,把那张催命的“剿饷”税单拍在他家那张三条腿的破桌子上时,那声音到现在还在他耳朵里嗡嗡作响:“陈寅!剿饷加征!三两银子!后天就是最后期限!交不上,嘿嘿,大牢里可有的是地方给你腾!要么…”孙税吏那双三角眼不怀好意地在屋里扫了一圈,落在狗剩儿娘王氏身上,嘴角扯出一个油腻腻的笑,“你家婆娘看着还能值点铜板!”

王氏当时就在地,抱着狗剩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那绝望的呜咽声,像钝刀子割着陈寅的神经。

这还没完。刚送走瘟神般的税吏,周家那个鼻孔朝天的管事周扒皮,就带着两个凶神恶煞的壮丁,一脚踹开了他家那扇本就摇摇欲坠的破柴门。周扒皮叉着腰站在屋当中,嫌恶地用袖子捂着鼻子,好像这屋里有什么脏东西:“陈寅!东家说了,今年年景是不好,可租子一粒也不能少!秋粮折银,五两!三天!三天拿不出来,要么拿你婆娘抵债,要么拿你家小子去矿上做苦力!你自己掂量!”

陈寅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抠进满是老茧和裂口的掌心里。他低头看着自己这双手。骨节粗大,皮肤黝黑粗糙,布满了一道道深色的裂口,里面嵌着洗不掉的泥垢。这是一双常年与土地搏命的手,可搏来的,是越来越深的穷困,是妻儿绝望的眼泪,是悬在头顶、随时会落下的利刃!

“砰!砰砰砰!”

粗暴的砸门声毫无预兆地响起,像是催命的鼓槌,重重擂在陈寅的心口,也擂在这个摇摇欲坠的破家上。屋顶的灰尘簌簌落下,墙角的蛛网剧烈地颤抖。那扇破旧的柴门在暴力的冲击下痛苦地呻吟,门轴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门板上的裂缝肉眼可见地扩大。

“陈寅!开门!滚出来!” 门外传来孙税吏那熟悉的、带着浓重鼻音的咆哮,像破锣一样刮着人的耳膜,“剿饷银子!今天到期了!别给老子装死!”

几乎同时,另一个更加尖利刻薄的声音也穿透了门板,是周扒皮:“姓陈的!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东家的租子呢?五两银子!连本带利!麻利点!再不开门,老子可叫人砸了!”

“爹!爹我怕!”狗剩儿吓得尖叫一声,猛地扑进刚从里屋跌跌撞撞冲出来的王氏怀里,小脸埋在她同样单薄破旧的衣襟里,瘦小的身体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

王氏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紧紧搂住儿子,一双眼睛惊恐地望向陈寅,里面全是灭顶的绝望和无助的泪水。她张着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只是无声地啜泣着。

“轰隆!”一声巨响。本就孱弱的柴门再也承受不住外面的猛踹,半边门板猛地向内崩裂开,木屑飞溅!刺眼的晨光裹挟着深秋的寒气,瞬间涌进了这昏暗绝望的破屋。

孙税吏那张油光光的胖脸率先挤了进来,三角眼凶光毕露,手里挥舞着一张盖着红印的纸,唾沫星子乱飞:“陈寅!银子呢!”他身后,周扒皮也探进头,老鼠眼里闪烁着贪婪和幸灾乐祸,手里捏着另一张写着陈寅名字的借据,尖声附和:“就是!东家的租子呢?别逼爷们儿动手!”

两个凶悍的壮丁堵在破开的门口,像两尊铁塔,彻底封死了出路。屋子里空气瞬间凝固了,只剩下狗剩儿压抑的呜咽和王氏牙齿打颤的咯咯声。

陈寅只觉得一股滚烫的、带着铁锈味的血气猛地冲上头顶!眼前孙税吏和周扒皮那两张狰狞扭曲的脸仿佛在旋转、放大,刺耳的逼债声和妻儿的恐惧哭声混杂在一起,像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他的脑子!什么理智,什么隐忍,在这灭顶的绝望面前,统统被碾得粉碎!

“啊——!”一声野兽般沙哑的嘶吼猛地从陈寅喉咙深处爆发出来!

他像一头被逼到悬崖绝境的困兽,双眼瞬间布满了骇人的血丝,不管不顾地朝着门口那两个面目可憎的人影猛扑过去!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撕碎他们!

“反了你了!”孙税吏又惊又怒,完全没料到这平日里闷声不响的泥腿子敢反抗,下意识就往后退了一步。

“找死!”周扒皮身后的一个壮丁反应极快,狞笑一声,钵盂大的拳头带着风声,狠狠砸向扑来的陈寅!

陈寅根本不会打架,全凭一股不要命的狠劲。他下意识地偏头,那沉重的拳头还是擦着他的额角狠狠刮过!

“砰!”一声闷响。

剧痛!像是被铁锤砸中!陈寅眼前猛地一黑,无数金星炸开,耳朵里嗡鸣一片。巨大的冲击力让他整个人向后踉跄,天旋地转,脚下被散落的苇草一绊,重重地仰面摔倒在冰冷坚硬的土地上!

后脑勺磕在凹凸不平的地面,又是一阵钻心的闷痛和眩晕。嘴里尝到了浓重的腥甜味,额角火辣辣的,温热的液体顺着眉骨流下来,模糊了右眼的视线,是血。

“爹——!”狗剩儿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刺破了屋内的死寂。

“当家的!”王氏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想要扑过来,却被周扒皮带来的另一个壮丁一把粗暴地推开,跌坐在地。

“哼!给脸不要脸!”孙税吏惊魂稍定,看着地上满脸是血的陈寅,啐了一口唾沫,嫌恶地用手里的税单指着陈寅的鼻子,“敢跟官差动手?陈寅,你等着吃牢饭吧!还有这剿饷,后日!后日交不上,你就等着卖婆娘卖儿吧!走!”

周扒皮也阴恻恻地哼了一声:“东家心善,再宽限你三日!三日之后,要么银子,要么人!我们走!”他得意地扫了一眼面无人色的王氏和哭嚎的狗剩儿,带着两个壮丁,跟着孙税吏扬长而去。破开的门洞灌进冷风,卷起地上的灰尘和几片枯叶。

世界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声音和色彩,只剩下尖锐的耳鸣和一片血红。陈寅躺在冰冷刺骨的地上,身体像是散了架,额头的伤口一跳一跳地胀痛,温热的血还在缓慢地往下淌,滑过眼角,流进耳朵里,带来一种黏腻的、令人作呕的感觉。他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到王氏连滚爬爬地扑过来,用她那件同样破旧的袖子,徒劳地、颤抖地想要按住他额头上不断冒血的伤口。她的眼泪大颗大颗砸在他脸上,和血混在一起,冰冷又滚烫。

“当家的…当家的你别吓我…”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充满了灭顶的恐惧。

旁边,狗剩儿跪在地上,小手死死抓住他冰冷的、沾满泥土的手指,哭得小脸憋得通红,几乎背过气去,只剩下破碎的抽噎:“爹…爹你起来…爹…”

冰冷,坚硬,带着一股土腥味和铁锈般的血腥味。陈寅的指尖无意识地抠进了身下的泥土里,那湿冷的触感透过薄薄的皮肤,首往骨头缝里钻。一种无法形容的、源自灵魂深处的疲惫和冰冷将他彻底淹没。后脑勺撞击地面的闷痛还在持续,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额角撕裂般的伤口,突突地跳着。

三天…三天…三两剿饷,五两租子…八两银子…这破屋,这西壁…拿什么去填这八两银子的血盆大口?卖妻?卖儿?那和亲手把他们推进地狱有什么区别?自己呢?等着被丢进那暗无天日的大牢,活活烂死在里面?

绝望像冰冷的潮水,一浪高过一浪,将他死死按在这冰冷污秽的地面上,动弹不得。妻儿的哭喊声似乎渐渐远了,只剩下一种空洞的、令人窒息的嗡鸣在脑子里盘旋。视线模糊,只看到屋顶破洞外那一小块灰蒙蒙的天,阴沉得没有一丝光亮。

他躺在这片生养了他、如今却要活埋了他的土地上,指尖深深陷入那冰冷潮湿的泥土中,仿佛要抓住什么,又仿佛只是本能地寻求一丝依托。冰冷的土腥气混着额角流下的、带着自己体温的血腥味,顽固地钻进他的鼻腔,带着一种原始的、近乎蛮荒的苦涩味道。

这味道…这冰冷绝望的味道…深深地烙进了他濒死的意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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