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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初临人界

绥德上郡的风带着粗粝的沙砾感,抽打在墨染略显单薄的身体上。空气中弥漫着尘土、枯草和一种陌生的、属于人界的烟火气息。她刚从轮回井的星光旋涡中踏出,还未来得及收敛因时空穿梭而紊乱的气息,更遑论适应这截然不同的世界法则。

“这就是人间……”墨染低声呢喃,琥珀色的眼眸里沉淀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凝重。无定河如一道黄褐的裂痕,深深嵌进千沟万壑的黄土高原。烈日灼烧着塬峁,的山梁纹理狰狞,风沙打着旋儿,卷起干燥的青草腥气。崖畔上,层层叠叠的窑洞像蜂巢,沉默地俯视着浑浊的河湾。偶有牧羊老汉裹着白羊肚手巾,在陡坡上蹒跚,沙哑的咳嗽声与风中隐约的信天游一同飘散,最终淹没在黄土高原石质般坚硬的沉默里。

星光的指引在墨染落入人间后,便幻化成一只晶亮莹白的发簪,随着发簪的指引,在这黄沙漫卷的地方,出现了一片格格不入的竹林她环顾西周,青翠的竹竿笔首挺拔,竹叶在微风中沙沙作响,筛下斑驳的光影。寂静,除了风声,便是她略显急促的呼吸声。玄冥面具冰冷地贴着她的脸颊,帮助她收敛着体内那股格格不入的生命神力波动,让她看起来只是一个穿着古怪黑袍的少女。

小紫(妖玥)最后被旋涡吞噬的画面再次刺痛她的心脏,那份失去的剧痛被使命的重量暂时压下,却从未消失,只是沉入了更深处。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辨认方向。就在这时,一阵极其微弱、却又让她灵魂深处为之一颤的气息,如同风中游丝般飘入她的感知! 那是一种……极其稀薄、破碎的,属于彼岸花的灵力!而且,混杂着一丝她无比熟悉、属于妖玥的独特气息!

“小紫?”墨染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几乎以为是重伤后的幻觉。但那股气息虽然微弱,却真实存在,就在竹林深处,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孤寂和混乱感。 她几乎是本能地循着那气息追去。步伐在竹林的落叶层上踩出沙沙的声响,玄冥面具的冰冷也无法抑制她内心的激荡。是巧合?还是命运?妖玥真的也来到了人间?它还活着? 竹林渐深,光线愈发幽暗。那股彼岸花的气息越来越清晰,同时,一种难以忽视的、阴冷而暴戾的魔气也隐隐缠绕其中,让她体内的生命神力本能地感到排斥和警惕。

终于,在一小片被高大竹子环抱的空地上,墨染停下了脚步。 一个身影背对着她,静立在一丛紫色的彼岸花旁。那人身形修长,穿着一袭深紫近墨的长袍,几乎与竹林的阴影融为一体。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一头瀑布般垂至腰际的深紫色长发,在幽暗的光线下泛着妖异的光泽。 他微微垂首,似乎正专注地看着掌心。墨染的目光瞬间被他手中的东西牢牢锁住—— 那是一枚残破不堪、边缘焦黑卷曲的紫色彼岸花瓣。正是小紫(妖玥)在冥王宫替她挡下魔锥时,被撕裂的花体碎片!那上面残留的气息,正是墨染刚刚感知到的源头!

一股巨大的酸楚和难以置信的狂喜瞬间冲上墨染的头顶。她嘴唇微张,那个深埋心底的名字几乎要脱口而出:“小……” 就在此时,那紫发男子仿佛察觉到了她的存在,缓缓转过身来。 一张妖异绝伦的脸庞映入墨染的眼帘。肤色是近乎透明的苍白,五官精致得如同玉雕,挑不出丝毫瑕疵,却带着一种非人的冰冷感。最令人心悸的是他那双眼睛——深紫色的瞳孔,如同最深邃的紫水晶,里面仿佛沉淀了万载的寒冰和无数破碎的时空光影,冰冷、漠然,深处却燃烧着一簇扭曲偏执的火焰。

一丝不易察觉的、如同活物般蜿蜒的暗紫色魔纹,在他眼角一闪而逝。 这不再是那个笨拙、只会用包子脸卖萌的小小彼岸花护卫! 他看到了墨染,那双妖异的紫瞳骤然收缩了一下,仿佛有无数复杂的情绪在里面炸开、翻滚——震惊、难以置信、刻骨的思念、还有被黑暗浸染后扭曲的狂喜和一丝难以察觉的……痛苦?但这剧烈的波动只持续了短短一瞬,便被强行压下,重新冻结成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他指尖捻着那枚焦黑的紫色花瓣,像是在最珍视的圣物,微微垂下的紫眸幽深如海。当墨染的身影跌撞入视野时,那双酝酿着风暴的眸子骤然凝固了所有碎冰与阴霾! “呵……”一声极轻的气息从喉间溢出,尾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震颤,那若有似无的玩味瞬间被汹涌的狂喜吞噬殆尽。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冻结。 他猛地抬头,视线如同最炽热的光束,穿透竹林幽暗,精准地锁定了她苍白惊惶的脸。几乎在看清的刹那,眼中翻腾的冰冷和戾气如潮水般退去,被一种纯粹到极致的、失而复得的狂喜和一种几乎能融化万载寒冰的温柔所取代。

“染染……”他低唤出声,声音依旧低沉,却奇异地失却了所有冰棱与戾气,只剩下深得化不开的沙哑柔情,每一个音节都裹着灼热的蜜糖,重重砸在墨染因震惊而紧绷的心弦上。 他一步踏前,空间在他脚下骤然缩短,带着某种不容抗拒的急切。没有给墨染丝毫反应的时间,一只微凉却带着惊人力度的手臂己将她猛地拽入怀中!那力道带着失而复得的后怕和一种近乎绝望的占有欲,却又在最深处包裹着难以言喻的小心翼翼,仿佛拥着一碰即碎的琉璃梦境。

“我的…小殿下…”他的下巴深深埋进她柔软的发顶,鼻息间贪婪汲取着她身上独一无二的、混杂着神力微光的气息。手臂收得更紧,似乎要将她整个揉碎,嵌进自己的骨血里,再也不分离。那冰冷的、曾令墨染心寒的笑意早己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眼角眉梢毫不掩饰的、近乎失态的狂喜与宠溺, 那枚残破的花瓣被悄然收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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