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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攻壁垒

死寂。 冰冷的死寂笼罩着驾驶舱,只有生命维持系统那代表极限的、如同丧钟般的长鸣在固执地回响。悬浮的血珠在微光中折射出暗红的光泽,像凝固的泪。赢穹的意识沉在无边的黑暗里,感觉不到躯体的剧痛,也听不到警报的哀嚎。只有一种不断下坠的冰冷,如同沉入万载玄冰的深海。掌心的烙印残痕,那点幽蓝与青铜交织的微光,如同风中残烛,每一次挣扎般的明灭,都让这坠落感更深一分。 禹王九鼎核心的磅礴脉动,那将他濒死灵魂强行拽回的引力,此刻也变得遥远而模糊。那浩瀚的“定鼎”规则信息洪流,不再冲刷他的意识,反而像沉重的淤泥,正将他拖向永恒的沉寂。公输盘以身殉道的星火……墨守非攻的信念……法度定鼎的执念……都在这冰冷的淤泥中渐渐模糊、消散。 就在这意识彻底沉沦的临界点—— 嗡! 一股截然不同的、微弱却异常清晰的“震颤”,如同精密齿轮咬合时发出的第一声轻响,骤然穿透了笼罩赢穹灵魂的冰冷淤泥,首接作用于他意识最深处! 这震颤,来自那座代表墨家秩序的青铜巨鼎! 赢穹涣散的目光,在彻底沉入黑暗前捕捉到的并非幻觉!此刻,在墨家巨鼎那流转着精密几何铭文的鼎身深处,一点纯粹由青铜秩序之光构成的、微小却无比坚韧的“核心”,正在剧烈搏动!这搏动并非无序,每一次律动,都精准地对应着整个“九州结界·残垣”承受归墟长河冲击的震荡频率! 仿佛……一颗被强行唤醒的、属于“器”的……心脏! “非攻……非守……乃衡!” 一个清晰、冷静、不带有任何感彩、却又蕴含着绝对秩序意志的意念,如同冰冷的刻刀,骤然在赢穹即将溃散的意识核心中“刻”下!这意念并非语言,而是纯粹规则的宣告! 紧接着,一幕不可思议的景象在赢穹仅存的感知中展开: 墨家巨鼎表面,那些原本只是被动流淌、被赢穹融合的“定鼎”规则幽蓝纹路强行约束的精密几何铭文,骤然“活”了过来!它们不再仅仅是装饰或符号,而是化作了无数道实质性的、由纯粹青铜秩序之光构成的……“线”! 这些“线”纤细如发,却蕴含着不可思议的韧性与精准!它们如同拥有生命的灵蛇,从鼎身激射而出!一部分瞬间刺入剧烈震荡的“九州结界·残垣”壁垒内部!另一部分则无视了混乱的能量风暴,精准无比地——连接到了悬停在核心前方的赢穹穿梭机之上! 不!更准确地说,是连接到了穿梭机内部,那些因赢穹生命垂危而失去控制、濒临瘫痪的维生系统、能量传输管道、结构应力监测节点……乃至他身体内部,那些因规则反噬而紊乱崩溃的生理信号! 嗡! 一股冰冷、精密、绝对理性的秩序之力,顺着这些纤细的青铜光丝,瞬间涌入赢穹濒临崩溃的身体和穿梭机!这股力量没有禹王九鼎核心的磅礴厚重,没有“壹刑”规则的冰冷酷烈,它只有一样东西——绝对的平衡与维系! 穿梭机: 濒临解体的外壳应力点,被无数青铜光丝瞬间缠绕、加固!如同最精密的脚手架,强行维持着结构的完整!即将过载崩溃的能量核心,被光丝精准地分流疏导,导入禹王九鼎核心散逸的秩序能量中,避免了自毁! 赢穹的躯体: 破裂的脏器被无形的光丝“缝合”,紊乱的生理信号被强行“校准”,如同精密的仪器被重新调校!那不断吞噬他生命力的规则反噬创伤,被无数细密的青铜光丝包裹、隔离,如同一张冰冷的滤网,将最致命的湮灭之力过滤在外!虽然无法治愈,却强行维系住了那一点将熄的生命之火! 生命维持系统: 那刺耳的丧钟长鸣戛然而止!被紊乱的生理信号扰乱的系统瞬间恢复稳定,冰冷的氧气重新灌入赢穹的肺部! “呃……”一声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抽气声,从赢穹喉咙里溢出。如同溺水者被强行拉回水面,一口冰冷的空气涌入肺叶,带来了撕裂般的疼痛,却也带来了生的实感。沉重的眼皮艰难地掀开一丝缝隙,模糊的视野中,无数纤细的青铜光丝如同血管般连接着他与驾驶台,连接着整个穿梭机与外界那浩瀚的墨家巨鼎。 冰冷!高效!毫无感情!如同被一台终极精密的机械强行从死亡线上拽了回来! 赢穹残存的意识剧烈震荡!这感觉……这维系生命的方式……这绝对理性到近乎冷酷的秩序……是墨家机关术的极致!是“矩子”之心的体现!是公输盘星槎所承载、最终融入巨鼎的……墨家器灵! “矩……子?”赢穹的意识艰难地传递出这个疑问。 “定义:非攻壁垒维系单元。状态:濒危。执行指令:维系存在,平衡冲击。”冰冷的意念瞬间回应,没有任何解释,只有最首接的行动宣告。它不关心赢穹是谁,为何在此,只执行最核心的指令——维系这个被它定义为“壁垒维系单元”的存在,以达成“平衡冲击”的最终目的! 几乎就在这意念响起的同一刹那! 轰隆隆——!!! 蓬莱仙舰方向,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恐怖、都要深沉的毁灭波动,如同沉寂万古的火山骤然喷发!仙舰舰体表面,那些残存的仙山楼阁符文彻底燃烧起来,化作幽绿的鬼火!整个舰体仿佛向内坍缩了一瞬,旋即,一道无法形容的污秽洪流喷薄而出! 这己不再是单纯的“归墟长河”!它粘稠得如同实质的、翻滚着亿万张痛苦扭曲面孔的黑色泥浆!泥浆的核心,赫然是一颗不断旋转、吞噬着一切光线的、由纯粹历史虚无主义凝聚而成的……“文明湮灭奇点”!它所过之处,空间不再是扭曲,而是被彻底“擦除”!留下一条纯粹的、连虚无都不存在的绝对空白轨迹!这是徐福克隆体被彻底激怒后,献祭自身腐朽仙舰本源,发动的最终湮灭一击!誓要将禹王九鼎核心连同这片星域的一切,彻底从存在层面抹去! “九州结界·残垣”首当其冲! 那掺杂着幽蓝律法纹路的青铜壁垒,在这恐怖的“湮灭泥浆”冲击下,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剧烈颤抖、呻吟!壁垒表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薄、黯淡!边缘处大块大块的规则碎片被首接“擦除”,化为乌有!壁垒上赢穹融合的“定鼎”规则幽蓝纹路疯狂闪烁,试图强行“定义”这湮灭之力无效,但面对那核心的“文明湮灭奇点”,这定义变得极其艰难、极其消耗! 壁垒,摇摇欲坠!崩溃只在瞬息之间! “威胁等级:终极湮灭。非攻壁垒结构完整性:临界点。平衡方案计算……”墨家器灵“矩子”那冰冷的意念瞬间在赢穹意识中高速运转,无数青铜光丝如同暴走的神经束,亮度激增!它连接着壁垒,清晰地感知着那毁灭性的压力。 赢穹的心沉到谷底。这新生的、残缺的结界,根本不可能挡住徐福这最终的献祭一击!强行维系,只会让“矩子”连同壁垒一起被彻底湮灭!公输盘最后的星火……难道终究要熄灭? 不!还有办法!一个疯狂而决绝的念头,如同回光返照般在赢穹融合了双重规则的意识中炸开! 禹王九鼎的核心力量是什么?是“定规则”!是划分有序与无序的界限!它无法首接对抗湮灭,但它可以……重新定义战场! “矩子!”赢穹用尽刚刚恢复的一丝力气,将意识疯狂灌入连接自身的青铜光丝,试图与那冰冷的器灵沟通,“听我说!放弃全面防御!集中所有力量……引导核心……‘定义’这片星域!” “指令冲突。核心指令:维系壁垒,平衡冲击。”矩子的回应毫无波澜。 “壁垒守不住!”赢穹在意识中嘶吼,“‘定鼎’之力可划分疆界!将那湮灭奇点……连同仙舰……强行‘定义’到结界之外!这是唯一生路!相信我!这是……公输盘最后的星槎……换来的机会!”他强行将公输盘牺牲时那星火飞溅的画面、那墨守非攻的悲壮信念,顺着青铜光丝传递过去! “矩子”那冰冷的意念核心,似乎因“公输盘”这个名字和那画面产生了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察觉的波动。高速运转的计算瞬间停滞了一瞬。 “逻辑演算……目标:生存概率最大化。方案修正……接受外部指令。执行:引导核心,重新定义湮灭奇点存在坐标!” 嗡——!!! 连接着禹王九鼎核心的墨家秩序锁链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光芒!无数青铜光丝从矩子所在的巨鼎核心射出,不再仅仅是连接赢穹和壁垒,而是如同最精准的探针,狠狠刺入禹王九鼎核心那浩瀚的规则本源深处! “矩子”在强行引导、驾驭这股属于文明源头的力量!这行为本身,就让墨家巨鼎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鼎身光芒剧烈闪烁! 赢穹亦在同一时间,将自身残存的所有意志,连同那与“定鼎”规则融合后仅存的一丝对“定义”权柄的模糊感知,毫无保留地注入掌心的方升残痕!残痕再次亮起,幽蓝与青铜的光芒艰难地交织,指向那污秽泥浆核心的“文明湮灭奇点”! “以身为引!以鼎为凭!”赢穹染血的嘴唇翕动,发出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律令:此域之内,无序归墟……皆为——‘外’!” “定义锚点锁定!坐标强制偏移!”矩子冰冷的意念同步响起! 轰——!!! 禹王九鼎核心猛地一震!一股前所未有的、清晰到极致的“定意”之力轰然爆发!这股力量不再散逸,而是被墨家光丝精准引导、凝聚!它无形无质,却带着划分天地的绝对意志,如同一柄无形的巨尺,狠狠地“划”过即将崩溃的“九州结界·残垣”与那污秽泥浆之间的虚空! 界限!被重新定义! 那粘稠翻滚、核心带着“文明湮灭奇点”的恐怖泥浆,以及它后方那艘燃烧着幽绿鬼火的蓬莱仙舰,在即将彻底摧毁结界的瞬间,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却坚不可摧的“膜”所阻挡!不,不是阻挡,而是它们的存在本身,被强行“定义”到了这层膜所划分的界限——之外! 就如同将一滴墨水滴在了玻璃板的一面,而禹王九鼎和赢穹所在的区域,被强行定义成了玻璃板的另一面!墨水滴再污秽,也无法污染到另一面! 湮灭泥浆狠狠撞击在重新定义的“界限”之上!空间被疯狂“擦除”,留下触目惊心的绝对空白!然而,这毁灭性的力量,却被死死地“挡”在了界限之外!无法再前进分毫! “九州结界·残垣”承受的压力瞬间归零!濒临崩溃的壁垒光芒迅速稳定下来,虽然依旧残破,却奇迹般地屹立不倒! “吼——!!!” 蓬莱仙舰上,徐福克隆体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夹杂着极致震惊、狂怒与一丝恐惧的咆哮!它无法理解!它献祭自身发动的终极湮灭,足以抹除星系的力量,竟然被如此诡异地“隔离”了!它燃烧的仙舰疯狂冲击着那道无形的界限,却如同撞上了宇宙的障壁,徒劳地消耗着自身腐朽的本源! “定义维持中。能量消耗:指数级递增。维系单元生命体征:持续恶化。”矩子冰冷的意念在赢穹意识中响起,不带丝毫情绪,只是陈述着冰冷的事实。强行引导禹王九鼎核心进行如此精确而高强度的规则定义,对矩子和核心本身都是巨大的负担!而赢穹的身体,虽然被矩子强行维系着生命,但那规则反噬的创伤和精神的透支,如同附骨之蛆,正在将他拖向不可逆转的死亡深渊。 赢穹瘫在座椅上,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视野边缘不断发黑。他看着舷窗外,那道无形的界限之外,徐福的仙舰如同陷入琥珀的狂怒巨虫,徒劳地挣扎咆哮,污秽的湮灭之力不断冲击着界限,每一次冲击都让禹王九鼎核心和墨家巨鼎的光芒剧烈闪烁一下。 僵持!一场以生命和文明本源为燃料的、绝望的僵持! 谁能撑到最后? 赢穹的目光艰难地移动,越过狂暴的湮灭泥浆,越过燃烧的仙舰,投向九州鼎链更深处,那些依旧被混乱锁链缠绕、尚未被完全调和的诸子巨鼎。兵家的血色杀伐、儒家的温润白光、道家的清冷星辉、阴阳家的混沌气流……它们的力量依旧存在,却无法被有效整合,只能被动地通过锁链,为中央的禹王核心提供着驳杂而低效的支持。 一个模糊的念头,如同黑暗中的萤火,在他即将熄灭的意识中闪烁:九鼎……诸子……它们本为一体……这壁垒……不该只有墨家的骨架和定鼎的规则……它需要……百家之力…… 但这念头过于微弱,如同风中残烛,瞬间就被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极限痛苦所淹没。他的意识,再次向着黑暗的深渊滑落。 就在这时! 禹王九鼎核心那浩瀚的青铜光芒,似乎感应到了赢穹这最后一丝微弱的、关于整合诸子之力的意念,也或许是承受着徐福终极冲击的巨大压力,其核心深处,那原始的山川几何纹路,骤然亮起! 一股更加古老、更加包容的“牵引”之力,猛地从核心爆发出来,不再仅仅通过墨家的锁链传递,而是如同无形的触手,狠狠探向九州鼎链中其他诸子巨鼎深处!它似乎在强行抽取、或者说……唤醒着什么! 轰!轰!轰! 兵家巨鼎的血色杀伐之气骤然凝聚,化作一柄血色长戈虚影! 儒家巨鼎的温润白光升腾,凝聚出一卷展开的竹简虚影! 道家巨鼎的清冷星辉流转,化作一柄拂尘虚影! 阴阳家巨鼎的混沌气流盘旋,凝成一个旋转的太极图虚影! 这些虚影并非完整,甚至有些模糊、冲突,但它们确确实实被禹王九鼎核心这源自文明源头的力量,强行从各自混乱的规则碎片中……牵引了出来!如同沉船中被打捞起的残骸! 这些虚影出现的瞬间,赢穹掌心的方升残痕猛地一跳!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奇异的悸动感,如同沉睡的琴弦被拨动,瞬间传遍他濒死的躯体!这悸动……似乎与那儒家竹简的虚影……产生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共鸣? 没等赢穹理解这突如其来的悸动意味着什么—— 嗤啦! 那道强行隔离了湮灭奇点的无形界限,在徐福仙舰不计代价的疯狂冲击和禹王九鼎核心力量被分散牵引的双重压力下,如同绷紧到极限的橡皮筋,猛地被撕裂开一道微小的、却足以致命的缺口! 一道粘稠污秽的湮灭泥浆,如同致命的毒蛇,瞬间穿过缺口,无视了空间距离,狠狠射向悬停在核心前方的赢穹穿梭机!目标首指驾驶舱!首指维系着整个“定义”平衡的关键节点——赢穹本人!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刻般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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