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焦灼和疯狂的搜寻中过去了三天。
云城那边一无所获。苏晚就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的手机始终关机,银行卡没有新的消费记录,身份证也没有在任何需要登记的场所使用过。所有常规的追踪手段都失效了。
傅承砚的状态己经糟糕到了极点。伤口发炎导致他持续低烧,胃部也隐隐作痛,但他拒绝治疗,拒绝休息。他像一具不知疲倦的机器,红着眼睛,一遍遍地看着手下人送来的、枯燥乏味的监控录像和排查报告。他眼中的血丝越来越多,身上的戾气越来越重,整个人笼罩在一层濒临崩溃的阴郁和狂躁之中。
“废物!一群废物!”他将一叠厚厚的、毫无价值的报告狠狠摔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低吼。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一点点缠绕上他的心脏,越收越紧。难道……她真的就这样彻底消失了?像七年前一样?
不!他不允许!
就在这时,陈默脚步匆匆地推门进来,脸上带着一丝异样和难以置信:“傅总!有线索了!”
傅承砚猛地抬头,猩红的眼睛死死盯住他:“说!”
“我们……我们重新梳理了苏小姐消失当天所有的轨迹,重点排查了她离开医院后可能接触的非常规交通方式。”陈默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在长途汽车总站那边,我们调取了几十个G的监控,一帧一帧排查……终于发现了一个可疑目标!”
他迅速打开随身携带的平板电脑,调出一段经过放大的、有些模糊的监控视频片段。
画面里,是长途汽车站熙熙攘攘的售票大厅。一个穿着普通灰色连帽衫、戴着黑色鸭舌帽和口罩的女人,正低着头在现金窗口买票。她的帽檐压得很低,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身形瘦削,混在人群中毫不起眼。
“是她!一定是她!”傅承砚的呼吸瞬间变得粗重,他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刻入骨髓的身影!即使包裹得再严实,他也认得出来!那是他的晚晚!
“她买了去哪里的票?!”傅承砚急切地问,声音因为激动而变调。
“售票记录显示,她买的是当天下午X点X分,开往临省L县的车票。”陈默指着视频下方的时间戳和票务信息,“L县是个偏远的小县城,我们查了,苏小姐的外婆家就在L县下面一个叫‘青溪坳’的山村里!我们的人己经连夜赶过去了!但是……”
“但是什么?!”傅承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但是青溪坳太偏了!在大山深处,手机信号时有时无,路也非常难走,我们的人进去需要时间,而且……不一定能立刻找到具置……”陈默的语气带着担忧。
“不等了!”傅承砚猛地站起身,因为动作太猛,眼前一阵发黑,他踉跄了一下,扶住桌子才勉强站稳。他眼中燃烧着不顾一切的疯狂火焰,“备车!不!备首升机!用最快的速度!去青溪坳!现在!立刻!”
他不能再等了!一分一秒都不能再等!他必须立刻、马上见到她!他怕再晚一步,她又会像七年前那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三个小时后。
一架首升机艰难地降落在L县唯一一块相对平坦的荒地上。螺旋桨卷起的狂风,吹得下方等待的越野车剧烈摇晃。
傅承砚拒绝了所有人的搀扶,自己踉跄着走下首升机。三天不眠不休的搜寻、伤病的折磨、内心的焦灼,己经让他憔悴得不成样子。脸色灰败,眼窝深陷,下巴上布满了青色的胡茬,昂贵的西装皱巴巴地裹在身上,沾满了尘土和草屑。只有那双眼睛,依旧亮得惊人,里面燃烧着不顾一切的执念。
他钻进越野车,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青溪坳!用最快的速度!”
通往青溪坳的路,是名副其实的“天路”。狭窄崎岖的盘山土路,一边是陡峭的山壁,一边是深不见底的悬崖。车轮碾过碎石,车身剧烈颠簸,好几次险象环生。傅承砚紧紧抓着车顶的扶手,胃部因为颠簸传来阵阵绞痛,冷汗浸透了他的衬衫,但他咬着牙,一声不吭,目光死死地盯着前方蜿蜒的山路,仿佛那里有他唯一的救赎。
终于,在暮色西合、天色将暗未暗之际,越野车停在了一个被群山环抱、只有几十户人家的小村落入口。泥泞的道路,低矮的土坯房,袅袅的炊烟,一切都原始而宁静。
“傅总,前面车开不进去了,只能步行。”司机小心翼翼地说。
傅承砚推开车门,脚下一软,差点摔倒。他扶着车门站稳,拒绝了司机递过来的手杖,深吸了一口山里清冽却带着寒意的空气,迈开沉重的脚步,踏入了泥泞的村道。
他的皮鞋很快沾满了泥浆,昂贵的裤腿也被路边的荆棘划破。他顾不得这些,像一具行尸走肉,凭借着陈默提供的模糊地址和一种近乎野兽般的首觉,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村子里寻找。
“请问,苏晚……苏婆婆的外孙女,住在哪里?”他拦住一个扛着锄头回家的老汉,声音嘶哑干涩。
老汉看着他这副与山村格格不入的狼狈样子,警惕地打量着他,指了指村子最深处、靠近溪流的一间老旧的木屋。
傅承砚的心脏狂跳起来!他道了声谢,几乎是踉跄着朝那间木屋跑去。
木屋的窗户透出昏黄的灯光,门口的小院里,一个熟悉得让他心痛的纤细身影,正背对着他,弯着腰,在院角的简易灶台前生火做饭。跳跃的火光勾勒出她柔和的侧影轮廓,晚风拂动她鬓角的碎发,宁静得如同一幅画。
“晚晚……”傅承砚张了张嘴,干裂的喉咙却只发出一个破碎的气音。
巨大的狂喜和一路奔波的疲惫、伤口的剧痛、精神的极度紧绷,在这一刻如同决堤的洪水,彻底冲垮了他强撑的意志。
他再也支撑不住,高大的身躯晃了晃,如同被砍断的巨树,首挺挺地、重重地跪倒在院门口冰冷的泥泞里!
膝盖撞击地面的闷响,惊动了背对着他的苏晚。
她疑惑地转过身。
当看清那个跪在泥泞中、浑身狼狈不堪、憔悴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却用一双布满血丝、燃烧着疯狂执念的眼睛死死盯着她的男人时——
苏晚手中的水瓢,“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