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像天神倾倒的墨汁,将B大校园冲刷得一片狼藉。苏晚单薄的身影在教学楼的廊檐下缩成一团,怀里紧紧护着一个深蓝丝绒礼盒。雨水顺着她湿透的刘海滴进眼睛,又冷又涩,她却固执地睁大眼,望着雨幕深处。
三个小时了。
手机屏幕亮起又暗下,最后一丝电量耗尽。她发给傅承砚的最后一条信息还停留在发送状态:【砚哥哥,我在老地方等你,有很重要的话要说。】
“很重要的话…”她喃喃自语,冻得发青的嘴唇扯出一个苍白的笑。盒子里是她熬了无数个通宵,亲手设计、打磨的银质项链。吊坠是一块剔透的蓝冰玛瑙,在昏暗光线下流转着幽蓝的光泽。她给它取名“碎冰”——因为傅承砚曾捧着她的脸,说她的爱像北极的冰,纯粹得不染尘埃。
远处,一个颀长的身影冲破雨帘,黑色风衣被风鼓荡,像一只不祥的夜枭。苏晚眼睛骤然亮起,不顾一切地冲进雨里:“砚哥哥!你怎么才…”
“苏晚。”冰冷的声音截断了她所有的雀跃。
傅承砚停在几步之外,雨水顺着他凌厉的下颌线滑落。路灯的光晕在他身后,将他英俊的面容切割得半明半暗,那双曾盛满她倒影的深邃眼眸,此刻只剩下淬了寒冰的疏离。
“毕业快乐。”他开口,声音毫无波澜,却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割开苏晚的心脏。
苏晚的笑容僵在脸上,怀里的礼盒变得千斤重:“明天…明天就是典礼了,我给你准备了…”
“分手吧。”三个字,轻飘飘的,却像惊雷在她耳边炸开。
她愣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只有雨水砸在身上的冰冷触感无比真实。傅承砚从风衣口袋掏出一个眼熟的丝绒小盒——是她上周丢失的、他送的生日耳钉。
“你的东西。”他递过来,动作像是在丢弃一件垃圾。
苏晚没接,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为什么?我们昨天不是还…”
“玩玩而己。”傅承砚打断她,唇角勾起一抹刻薄的弧度,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轻蔑,“你不会真以为,我会和你这种小县城考来的穷学生认真吧?”
每一个字都精准地捅在她最自卑的软肋上。她知道自己的出身,知道傅家的显赫,但他以前从不在意…他曾说爱的是她的灵魂。
“你骗人!”苏晚嘶声喊道,眼泪混着雨水滚落,“上周你还说爱我!你说…”
“说什么?爱你?”傅承砚嗤笑一声,抬手看了看腕上价值不菲的百达翡丽,这个优雅而冷漠的动作彻底击碎了苏晚最后的幻想,“苏晚,你太天真了。大学恋爱不过是消遣寂寞,现在毕业了,游戏该结束了。”他上下打量着她身上被雨水浸透、显得更加廉价的连衣裙,“听说你连份像样的工作都没着落?而我,”他顿了顿,语气带着施舍般的怜悯,“明天飞纽约,摩根大通。”
巨大的羞辱感灭顶而来。苏晚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一个音节。
“这个,也还你。”傅承砚忽然抬手,粗暴地扯下颈间一条细细的银链——那是她大二时省吃俭用三个月,亲手为他打磨的生日礼物,不值钱,他却戴了整整两年,从未离身。
银链被他随手扔进脚边的水洼,溅起的泥点脏污了苏晚的小腿。
“傅承砚…”她声音哽咽破碎,“是不是…是不是你家里…”
“别自作多情了。”傅承砚不耐烦地打断,眼神冷得像看一个纠缠不休的陌生人,“实话告诉你,我和林氏集团的千金早就订了婚。这两年,不过是看你好骗,逗你玩玩罢了。”他目光扫过她怀里护着的礼盒,满是嘲讽,“连个像样的礼物都送不起的穷酸,也配?”
最后一句,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苏晚浑身脱力,怀里的礼盒“啪”地掉在地上。蓝冰玛瑙摔了出来,在积水中裂成两半,那抹幽蓝在昏黄灯光下,像她碎了一地的心。
“碎冰?”傅承砚的皮鞋无情地碾过那抹蓝色,发出细微的碎裂声,“你的感情就像这碎冰,廉价又易融。”
苏晚猛地跪倒在冰冷的水洼里,不顾一切地去抓那些锋利的碎片。尖锐的边缘瞬间割破她的手指,鲜血混着雨水晕开,刺目惊心。
“求你…”她抬头,雨水模糊了视线,只看到一个决绝转身的背影,“至少告诉我…真正的理由…”
傅承砚的脚步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冰冷的嗓音穿透雨幕,每个字都淬着毒:
“理由就是,苏晚,你、配、不、上、我。”
身影消失在暴雨深处,如同从未出现。苏晚跪在泥水里,紧紧攥着染血的碎冰,指骨泛白,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只有心脏的位置,被彻底掏空,灌满了冰冷刺骨的绝望雨水。
第二天,毕业典礼盛大举行。苏晚戴着宽大的墨镜坐在礼堂最角落,镜片后的眼眶红肿不堪。台上,傅承砚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发言,聚光灯下,他身姿挺拔,言辞优雅,俊美无俦,光芒万丈。仿佛昨夜那个将她的尊严和真心踩在泥泞里践踏的恶魔,只是她的一场噩梦。
典礼结束的掌声雷动中,苏晚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会场。三天后,她带着简单的行李和那个装着染血碎玛瑙的盒子,彻底消失在B市所有人的视线里。
飞往纽约的头等舱内,傅承砚面无表情地看着舷窗外翻滚的云海。无人看见他紧握的拳头里,一条断裂的银链深深嵌入掌心,渗出血丝。他闭上眼,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喉结滚动间,一滴滚烫的液体无声地滑落鬓角,砸在昂贵的真皮座椅上,迅速湮灭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