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攥着照片的手指节发白,照片边角在掌心压出红痕。
他沿着医院后的小花园往南走,风里的铜锈味像根细针,扎着鼻腔往脑仁里钻——这气味和他胸口算印发烫时的灼烧感同频,像某种活物在指引方向。
“老秦说污染派在找我,”他摸了摸内袋里从老乞丐那儿顺来的青铜铃铛,铃铛在布料下轻轻震颤,“可他们越急,说明我离茧的秘密越近。”
走到巷口时,铜锈味突然浓得呛人。
他抬头,路牌在晨雾里若隐若现——“跃进路23号”,正是三天前林小满车祸的地点。
行道树的树皮还留着撞痕,地面的血迹被雨水冲成淡褐色。
陆沉蹲下,指尖蹭过潮湿的地面。
意识里的雾团翻涌,他想起昨天在医院用“骨相解析”时的刺痛感,这次他主动触探雾团:“坍缩。”
鼻尖突然炸开千百种气味。
汽车尾气、隔夜的烧烤油、流浪猫身上的草屑,最后所有气味都汇集成那缕铜锈,像条发光的线,往巷尾的废弃冷库延伸。
“气味溯源。”陆沉扯了扯领口,冷汗顺着后颈往下淌——这是他第二次用同一块碎片坍缩技能,上回是“声波共振”,看来碎片特性确实和“追踪”有关。
冷库铁门挂着拇指粗的铁链,锁眼却插着半截断钥匙。
陆沉侧身挤进去,霉味混着冰碴子的冷扑面而来。
手电筒光束扫过墙面,他瞳孔骤缩——整面墙都贴满照片,全是林小满。
从幼儿园扎羊角辫的合影,到高中运动会举接力棒,甚至还有她昨天穿病号服的偷拍。
最中央那张是车祸现场,和病历里的照片一模一样,只是照片边缘用红笔圈着一行字:“容器觉醒前的最后干扰项。”
“干扰项?”陆沉喉咙发紧,光束往下移。
墙角堆着二十几个折叠椅,十几个男女像提线木偶似的瘫在上面,眼珠浑浊地盯着天花板。
其中一个穿蓝布衫的老太太突然开口,声音机械得像复读机:“我孙女今天去姥姥家了,我孙女今天去姥姥家了……”
“林小满!”陆沉在人群里看见熟悉的病号服。
女孩蜷在最里面的椅子上,额角的纱布渗着淡红,右手无意识地抠着椅面,指甲缝里全是木刺。
他冲过去要抱她,指尖刚碰到她手腕,后背就炸开寒意。
“小弟弟急什么?”沙哑的男声从头顶传来。
陆沉抬头,穿黑皮夹克的男人正坐在通风管道上晃腿,半张脸遮在青铜面具后,只露出右边嘴角的刀疤,“我特意留着她,就是等你这个‘观测者转世’来救呢。”
“污染派的狗。”陆沉把林小满往身后拉,左手摸向腰间的防狼喷雾——这是跑外卖时老秦硬塞的。
面具男轻笑一声,跳下来时带起一阵风,风里裹着甜腻的檀香味:“别急着骂人,你不想知道孤儿院那场火是谁放的?”
陆沉的太阳穴突突跳。
记忆突然被扯碎,浓烟灌进鼻腔,十二岁的他站在阁楼里,楼下传来老院长的尖叫:“小沉快跳窗!”他扒着窗台往下看,火舌己经舔到二楼,楼下的消防队员举着救生垫喊:“跳!”可等他闭着眼跳下去,落地时怀里突然多了个滚烫的东西——红布裹着的青铜茧,正往他皮肤里钻。
“你根本没进火场?”面具男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那照片上的茧哪来的?老乞丐没告诉你?他就是当年守秘人派来看守你的‘护道者’,结果呢?”面具男的面具裂开道缝,露出里面爬满紫斑的脸,“上个月在巷子里被我们抹了脖子,血溅在你常去的馄饨摊前。”
“住口!”陆沉吼得嗓子发疼。
他踉跄着后退,后背撞在铁架上,冰碴子簌簌往下掉。
意识里的雾团疯狂旋转,他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这是第三次使用能力的预警。
“坍缩!”他咬着舌尖,血腥味里,雾团凝成一道银光。
眼前突然重叠出两个画面。
一个是面具男正从口袋里掏注射器,另一个是三秒前他的手还插在兜里。
陆沉猛地往右扑,注射器擦着他左肩扎进墙面。
“时间残像?”面具男的瞳孔收缩,“有意思,守秘人藏了个会叠技能的转世容器。”
“林小满!”陆沉抄起旁边的铁扳手,虚化的左臂却握不住金属,扳手“当啷”掉在地上。
他这才发现左小臂正在变透明,能看见地面的反光透过皮肤。
更远处,被控制的老太太突然停止复读,指着他喊:“这小青年谁啊?我孙女今天根本没出门!”
“量子污染。”陆沉咬牙拽起林小满,她的体重突然轻得像团棉花。
面具男的笑声追着他们往外跑:“跑吧!等你左臂彻底虚化,就该轮到你被塞进记忆罐子了!”
铁门在身后轰然关上。
陆沉把林小满塞进巷口的共享单车车筐,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匿名短信跳出一行字:“你不是旁观者,你是观测者。”他低头看左臂,虚化的皮肤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可刚才老太太的话还在耳边炸响——“我孙女今天根本没出门”。
“观测者……”陆沉摸了摸胸口算印,那里烫得像块炭。
他抬头看天,晨雾不知何时散了,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林小满在车筐里动了动,轻声喊:“哥哥……”
他蹲下来替她理了理头发,指腹碰到她额头时,发现烧己经退了。
远处传来守秘人协会的警笛声,老秦的号码在手机屏幕上跳动。
陆沉深吸一口气,把照片重新塞回内袋。
“既然早有安排,”他对着风说,声音轻得像句誓言,“那这次,我来定规则。”
深夜,陆沉蜷在出租屋的破沙发上。
月光透过霉斑点点的窗帘,照在他左臂上——虚化的部分己经完全恢复,只留一道淡青色的印子,像条睡着的蛇。
梦里又出现那团火。
十二岁的他站在废墟前,怀里的青铜茧突然裂开条缝,里面溢出的雾团裹住他的手。
雾团里有个声音在说:“醒来,观测者。”
他猛地睁开眼,汗水浸透了后背的T恤。
窗外传来野猫的尖叫,楼下便利店的灯还亮着。
陆沉摸过床头的青铜铃铛,铃铛这次没震颤,安静得像块石头。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是条新短信:“明晚十点,博物馆顶楼,带茧来。”
他盯着短信,喉结动了动。
月光里,胸口算印微微发亮,像颗蓄势待发的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