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心情大好，低头瞅着脚边粉雕玉琢的小儿子，越看越是喜欢。
“保成，随朕去给你皇玛嬷请安吧。”
康熙的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轻快。
“好呀好呀！”胤礽立刻眉开眼笑，小脑袋点得像小鸡啄米。
能出去放风，他自然是乐意的。
何况，去给皇玛嬷请安通常意味着能吃到平日里御膳房不常做的好克化的小点心。
康熙牵起胤礽的小手，父子俩一高一矮，一威严一娇憨，朝着慈宁宫的方向走去。
梁九功在后面远远跟着，脸上的褶子都快笑成了一朵菊花。
皇上今儿个这心情，可真是万里无云啊！
慈宁宫内，一派祥和。
太后正歪在铺着明黄色福寿纹软垫的罗汉床上，手里捏着一串碧玉佛珠，听着宫女念经。
“皇上驾到——太子殿下驾到——”
太监的通传声打破了殿内的宁静。
太后放下佛珠，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快让他们进来。”
康熙牵着胤礽迈入殿内，先行了礼。
“儿子给皇额娘请安。”
“孙儿给皇玛嬷请安，皇玛嬷吉祥！”
胤礽的声音又甜又糯，像一块刚出炉的奶糕，甜到了太后的心坎里。
“好好好，皇帝快平身，哀家的乖孙也快起来。”
太后笑眯眯地朝着胤礽招手：“保成，快到皇玛嬷这儿来。”
胤礽哒哒哒地跑到太后身边，仰着小脸，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孺慕。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粗嘎的少年声音响了起来。
“孙子也给皇玛嬷请安。”
却是大阿哥胤禔不知何时也到了慈宁宫，此刻正站在一旁，神色间带着几分少年人的傲气。
他今年刚满八岁，比胤礽大了两岁，己经开始跟着师傅习武，身板瞧着比同龄人要壮实些。
康熙点点头：“胤禔也在。”
胤禔见康熙和太后都围着胤礽嘘寒问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不就是个六岁的奶娃娃么？除了会撒娇还会什么？
太子之位，凭什么就是他的？
胤礽正被太后拉着小手问话，冷不丁感觉一道不太友善的目光戳在自己身上。
他转过小脑袋，正好对上大阿哥胤褆那双带着几分挑衅的眼睛。
胤礽眨了眨眼，嗯？这位大哥瞅着不太高兴啊。
“保成最近在读什么书啊？”太后慈爱地摸了摸胤礽的小脑袋。
胤礽乖巧回答：“回皇玛嬷，孙儿最近在看皇阿玛给的《帝范》，还有一些浅显的史书。”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孙儿觉得，皇阿玛才是最好的一本书！”
这话一出，康熙龙心大悦，看向胤礽的眼神又柔和了几分。
太后更是笑得合不拢嘴：“你这孩子，小嘴儿就是甜！”
胤褆在一旁听着，撇了撇嘴，心里嘀咕：马屁精。
他上前一步，朗声道：“皇玛嬷，孙儿昨日的骑射功课，师傅又夸奖了！孙儿还给您猎了一只顶漂亮的山鸡，待会儿就让人送来！”
说着，还特意挺了挺小胸脯，一脸的快夸我。
太后笑着点头：“好好好，胤禔也出息了，知道孝敬皇玛嬷了。”
胤礽也跟着鼓掌，奶声奶气地说：“大哥好厉害呀！”
胤褆被他这么一捧，脸上总算露了点笑模样，但看向胤礽时，眼神里还是带着一丝优越感。
胤礽这个弟弟小小一只，风吹吹就要倒了似的，成日里不是撒娇就是说些古灵精怪的话，哪里有半点未来储君的威严？
尤其是想到前几日，他还看到这小不点因为贪玩摔了一跤，哭得稀里哗啦，被奶嬷嬷抱着哄了好久。
胤褆越想越觉得不忿，脱口而出：“哼，一个就知道哭鼻子的鼻涕虫，哪里配当皇阿玛的儿子！”
声音不大不小，却足以让殿内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空气瞬间凝固了。
太后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康熙的眉头倏地蹙起，眼神也冷了几分，看向老大的目光带着一丝不悦。
梁九功等一众宫人更是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大阿哥这话，可真是……太不知轻重了！
胤礽闻言小嘴微微一扁，乌溜溜的大眼睛里迅速蓄满了水汽，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他小鼻子抽了抽，看上去委屈极了。
胤褆见他这副模样，心里还有点得意，觉得戳中了他的痛处。
让你再装乖巧！
康熙正要开口训斥胤褆，却见胤礽吸了吸鼻子，非但没哭，反而抬起小脑袋，用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瞅着胤褆。
他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指，指向胤褆梳得一丝不苟、油光水滑的金钱鼠尾辫。
然后，用那特有的、软糯又带着几分天真疑惑的奶音，清晰无比地说道：“哥哥，你的辫子……好像一把扫帚哦！”
“噗——”
站在太后身后的一个老嬷嬷，常年伺候太后，见惯了风浪，此刻却一个没忍住，差点笑喷出来，又赶紧用帕子死死捂住嘴，肩膀一耸一耸的。
太后也是一愣，随即看着胤褆那根在她看来确实有点像扫帚把儿的小辫子，再看看胤礽那副一本正经、纯真无邪的小模样，实在是忍不住了。
“哎哟……哈哈哈哈……”
太后抚着胸口，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出来了。
“扫、扫帚……哎哟……我的乖孙……你这小脑袋瓜里……都装了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康熙本来板着的脸，在听到胤礽这句童言无忌的比喻时，嘴角也不受控制地抽动了几下。
他想象了一下胤褆脑袋后面拖着一把小扫帚的样子……
再也忍不住，呵的一声轻笑，迅速逸出唇角。
虽然他很快就收敛了笑意，恢复了帝王的威严，但那微微上扬的嘴角，和眼底一闪而过的笑意，还是出卖了他。
胤褆整个人都懵了。
扫帚？
他的辫子……像扫帚？！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引以为傲、打理得整整齐齐的辫子，再看看周围人努力憋笑的表情，尤其是皇玛嬷笑得喘不过气来的样子，还有皇阿玛那忍俊不禁的模样……
一张小脸瞬间涨得通红，像是煮熟的虾子。
“我……我的辫子才不像扫帚！”
胤褆又羞又气，跺了跺脚，声音都带了哭腔。
他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被人取笑。
胤礽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小声嘟囔：“可是……真的很像嘛……圆圆的头，后面拖着一条长长的……可以扫地……”
他一边说，还一边用小手比划了一下扫地的动作，那副认真思考的模样，更是让人忍俊不禁。
“哈哈哈哈……不行了不行了……”太后笑得首摆手，“皇帝啊，你这太子……真是个活宝！”
康熙看着胤礽，心中也是哭笑不得。
这小子，明明是被人数落了，结果三言两语，就让胤褆吃了瘪，还把太后哄得这么开心。
这化解危机的本事，倒是与生俱来。
他清了清嗓子，看向胤褆，沉声道：“胤褆，你是兄长，怎可随意编排太子？”
语气虽有责备，但因为先前被逗乐了，威严便打了些折扣。
胤褆委屈地低下头，小声辩解：“是他也……说我辫子……”
说到一半，又觉得丢脸，说不下去了。
胤礽却迈着小短腿，走到胤褆面前，伸出小手，轻轻拉了拉胤褆的衣角。
“大哥，你别生气嘛。”
他仰着小脸，声音软软的：“保成不是故意说你辫子像扫帚的……保成只是觉得……扫帚也很有用啊，可以把脏东西都扫掉，让屋子变得干干净净的！”
“哥哥的辫子那么威风，肯定比扫帚厉害多啦！”
这番话，听上去像是在道歉，又像是在夸奖，还带着几分孩子气的逻辑。
胤褆听着，心里那股气莫名其妙就消散了一些。
他看着胤礽那双清澈纯粹的眼睛，里面没有丝毫嘲讽，只有真诚。
“哼。”胤褆扭过头，但紧绷的小脸却松弛了不少。
太后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道：“好了好了，都是小孩子家家的玩笑话，胤褆也别往心里去。”
她又看向胤礽，越看越喜欢：“保成这孩子，就是机灵，会说话。”
康熙也道：“胤褆，以后不可再如此无状。保成，你也是，对兄长要恭敬。”
话虽如此，康熙心里却明白，胤礽那句扫帚并非不敬，更多的是一种属于孩童的联想。
而且，也确实挺形象的。
“是，儿子遵命。”两个小阿哥异口同声地应了。
训完话，太后拉着胤礽，又问起了他口中的熊猫，胤礽便又绘声绘色地描述起来，逗得太后时不时发笑。
康熙坐在一旁，看着其乐融融的祖孙俩，又瞥了一眼虽然还有些别扭，但明显不再生气的胤褆，心中不禁感慨。
保成不愧是朕之第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