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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训诫

刑部衙役如狼似虎的砸门声和呵斥,如同冰冷的铁锤,狠狠敲击在槐荫巷小院的门板上,也敲在院内每个人的心上。

宁溪在睡梦中被惊醒,发出一声压抑的惊叫,张婶和吴妈更是吓得面无人色,紧紧抱在一起。

宁川立于庭院中央,手按刀柄,眼神冷冽如冰封的湖面。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沸腾的杀意和反抗的冲动。

硬抗?以昭武校尉之身对抗刑部拿人,形同造反,正中某些人下怀,不仅自身难保,更会连累宁溪和张婶。

他不能赌,更不能让妹妹再受惊吓。

“开门”

宁川的声音异常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他示意吴妈去开门。

沉重的院门“吱呀”一声打开。

门外,七八名身着皂衣、腰挎铁尺锁链的刑部衙役,簇拥着一个身着青色官袍、面容刻薄、留着两撇鼠须的中年官员。

那官员三角眼一扫院内,看到宁川按刀挺立的姿态,眼神微微一缩,随即又挺首了腰板,尖声道:

“你就是昭武校尉宁川?本官刑部司务赵德禄!奉上峰之命,传你到刑部衙门问话!你涉嫌当街行凶,殴伤户部侍郎郑泰大人之子郑元宝,致其重伤!随我们走一趟吧!”

“末将遵命”

宁川松开刀柄,双手自然垂落,神色平静无波:

“不过,赵司务,末将乃朝廷命官,身负皇命,明日需随大殿下赴渝州公干。问话可以,但若有人欲行构陷,阻挠公务,休怪末将据实上奏天听!”

他话语平淡,却字字如钉,尤其是“据实上奏天听”几个字,让那赵德禄眼皮跳了跳。

“哼!是否构陷,自有公论!带走!”

赵德禄色厉内荏地一挥手,两名衙役上前,并未真正上锁链,显然也顾忌其身份和即将的差事,象征性地虚架住宁川的胳膊,簇拥着他向外走去。

“哥!”

宁溪哭喊着要扑出来,被张婶死死抱住。

“溪儿别怕!哥没事!在家等我!”

宁川回头,给了妹妹一个安抚的眼神,随即头也不回地踏出院门。

院门在他身后缓缓关闭,隔绝了宁溪绝望的哭喊。

……

户部尚书府,书房。

烛火通明,映照着崔元礼那张喜怒不形于色的脸。

户部侍郎郑泰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书房里来回踱步,老泪纵横,声音嘶哑悲愤:

“尚书大人!您可要为下官做主啊!那宁川!一个小小的昭武校尉!竟敢当街行凶!将我儿元宝的手腕生生捏碎!大夫说…大夫说就算接好了,日后也恐成残废啊!元宝是我郑家独苗!

他这是要绝我郑家的后啊!大人!此獠凶残成性,目无法纪,分明是藐视朝廷,藐视您啊!求大人严惩此獠!将他革职下狱,明正典刑!否则…否则下官…下官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啊!”

郑泰说到激动处,竟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以头抢地,咚咚作响。

崔元礼慢条斯理地放下手中的茶盏,青瓷杯底与紫檀桌面发出清脆的“嗒”一声轻响。

这声音不大,却让悲愤欲绝的郑泰如同被掐住了脖子,哭声戛然而止,惶恐地抬起头。

“郑泰”

崔元礼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丝毫怒意,却带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威压:

“你教子无方,纵子行凶,当街调戏良家,意图强掳,惹下这等祸端,惊动朝野,令户部蒙羞。你,可知罪?”

郑泰如遭雷击,猛地抬起头,脸上涕泪横流,写满了错愕与难以置信:

“大…大人?下官…下官…”

“怎么?本官说得不对?”

崔元礼微微抬了抬眼皮,目光如同冰冷的针,刺得郑泰浑身一颤:

“你那儿子郑元宝,在天启城是个什么名声,还用本官提醒你吗?横行市井,欺男霸女,恶名昭著!

若非看在同僚一场,又念及你郑家早年那点微末功劳,你以为他能逍遥至今?此次踢到铁板,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可是大人!那宁川下手也太狠了!他这是根本没把下官,没把您放在眼里啊!”

郑泰不甘心地争辩,试图将矛盾引向崔元礼。

“放肆!”

崔元礼声音陡然一沉,如同寒冰炸裂,书房内的温度仿佛瞬间降到了冰点。郑泰吓得浑身一抖,伏在地上不敢再言:

“宁川是陛下亲封的昭武校尉,明日便要随大殿下赴渝州公干!此乃朝廷钦命!

你儿子当街调戏其妹,家丁行凶伤其家人,他身为兄长,身为朝廷命官,愤而反击,于情于理,皆可原宥!

此事闹到陛下面前,你以为陛下会如何看?会偏向一个声名狼藉的纨绔,还是一个刚刚立下军功、即将为国效力的年轻校尉?”

郑泰面如死灰,冷汗涔涔而下,他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远超他的想象。

崔元礼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语气稍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

“郑泰,本官念你伤子之痛,心神激荡,今日之言,姑且不究。

但你要记住,渝州之事,关系重大,正是用人之际,亦是各方瞩目之时。京畿之内,需要的是‘安稳’!

你儿子的伤,好生医治,此事到此为止!若再敢节外生枝,因私废公,坏了大局……哼!”

他冷哼一声,未尽之意让郑泰如坠冰窟。

“下官……下官明白了!谢……谢大人训示!”

郑泰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在地,心中再不敢有半点报复的念头,只剩下无尽的恐惧和对崔元礼深不可测的敬畏。

他这才隐隐明白,那个叫宁川的年轻校尉,恐怕远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其背后牵扯的漩涡,不是他能触碰的。

“明白就好,退下吧。”

崔元礼挥了挥手,仿佛驱赶一只苍蝇。郑泰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退出了书房。

书房内重归寂静。

崔元礼端起早己凉透的茶,轻轻呷了一口,眼神幽深。

宁川……这枚棋子,倒是比想象中更烈。不过,烈马,才更有驯服的价值。渝州,才是真正的试金石。郑泰这蠢货,差点坏了他的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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