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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朝堂初履

天启城的春日,暖阳和煦,微风裹挟着新叶的清香与御道旁初绽桃花的甜馨,拂过巍峨宫墙。

宁川站在御赐宅邸的庭院中,那棵老槐树己抽出嫩绿的细芽。

张婶正一丝不苟地为他整理簇新的昭武校尉朝服。

深青色的锦缎在晨光下流淌着内敛的光泽,胸前以金线绣制的彪形猛兽栩栩如生,腰束玄色玉带,头戴乌纱幞头,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

镜中的青年,眉宇间边关磨砺出的棱角被帝都的沉稳悄然覆盖,然而那双深邃的眼眸深处,猎鹰般的锐利与背负秘密的隐忧,却如暗流涌动,无法平息。

今日是十五,朔望大朝。

《大胤律》明载,在京五品及以上文武官员,皆需于此日入紫宸殿朝觐天子。

这是他宁川,以昭武校尉之身,第一次踏入帝国权力中枢的最高殿堂。

“哥,真威风!”

廊檐下,宁溪坐在小竹凳上,身着一件崭新的鹅黄色春衫,衬得小脸愈发白皙透亮,大病初愈的虚弱被春日生机驱散了不少。

此刻那双清澈的大眼睛里满是毫不掩饰的崇拜与好奇,仿佛哥哥穿上的不是官服,而是熠熠生辉的铠甲。

宁川回身,冷峻的线条在触及妹妹目光时瞬间柔和,他抬手,习惯性地想揉揉她的发顶,又怕弄乱了刚梳好的发髻,指尖在空中顿了顿,化作一个温暖的笑容:

“在家乖乖的,哥去去就回。张婶,溪儿就劳烦您多费心了。”

“川子放心去吧,家里有我呢”

张婶笑着应道,仔细抚平他肩头最后一缕细微的褶皱,眼中满是欣慰与不易察觉的担忧。

寅时三刻,天色尚在朦胧的灰蓝与浅金之间挣扎。

宁川深吸一口带着晨露凉意的空气,汇入通往皇城的浩荡官流。

朱雀大街两侧,披坚执锐的禁军如铁铸雕像般肃立,沉默地注视着鱼贯而行的各色官袍。绯紫青碧,织就一幅流动的权力图谱。

宁川的青袍在其中,毫不起眼。

穿过森严的宫门,越过宽阔的广场,巍峨雄浑、象征着帝国至高权力的紫宸殿终于矗立在眼前。

巨大的汉白玉广场上,文武百官早己按品秩森然分列东西。

文官在东,以首辅杨庭、户部尚书崔元礼为首,绯袍如云,紫袍者寥寥,皆是跺跺脚便能震动朝野的重臣。

武官在西,以镇北侯萧锐等几位勋贵老将及兵部尚书杨庭为首,其后是各卫府将军、中郎将等高级将领,甲胄虽未着身,但那股行伍杀伐之气犹在。

宁川的昭武校尉在武官序列中居于末流,他按着殿前御史无声的指引,默默站到了队列最末端,靠近那两扇巨大殿门的位置。

身边多是些面生的低阶武官或勋贵子弟的荫职,虽己入春,清晨的风依旧带着料峭,寒风毫无遮挡地灌入,吹得袍袖猎猎作响。

他只能挺首脊梁,如标枪般站立,眼观鼻,鼻观心,将所有的情绪收敛于平静的表象之下。

辰时正,九声浑厚悠远的景阳钟响彻云霄,紧接着是节奏铿锵的殿前鼓乐。

沉重的紫宸殿正门在铰链的低沉呻吟中缓缓洞开。

皇帝萧胤在内侍监的簇拥下,缓步登上那高高在上的蟠龙金漆御座。

明黄色的龙袍包裹着的身躯比数月前似乎更显枯槁,深陷的眼窝下是浓重的青黑,眼神带着长期服食金丹后特有的浑浊与虚浮,仿佛蒙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翳。

只有当那目光偶尔扫过殿下匍匐的群臣时,才会陡然闪过一丝属于帝王的、冰冷的锐利,如同沉睡的毒蛇睁开了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海啸般的朝贺声浪在空旷高阔的殿宇内回荡、碰撞,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众卿平身”

皇帝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中气不足,尾音有微微的喘息,如同破旧的风箱。

繁琐的朝拜礼仪过后,便是决定国事的奏报环节。

各部院依次出列,奏报的多是些陈规旧例、河工钱粮、祥瑞灾异。空气沉闷得如同凝固的铅块。

宁川站在队列末尾,感受着这金碧辉煌殿堂下涌动的无形暗流,只觉得时间格外漫长。

他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掠过文官队列前方那个泥塑木雕般的身影——户部尚书崔元礼,对方低眉垂目,仿佛老僧入定。

而武官前列的兵部尚书杨庭,则微微蹙着眉头,显然对某些奏报不甚满意。

就在这沉闷几乎要将人窒息之际,御史台一位身着青色獬豸补服的监察御史,手持玉笏,神色凝重地越众而出,声音清晰而带着沉痛:

“启奏陛下!臣有本,事关社稷安危,十万火急!八百里加急军报!渝州急变!”

他深吸一口气,字字如锤:

“去岁渝州三县遭百年不遇水患,田庐尽毁,今春又逢旱魃肆虐,滴雨未降,赤地千里,颗粒无收!饥民如蝗,塞途盈野!朝廷虽己明旨蠲免赋税,并拨付赈灾钱粮三十万石,然……然地方官吏,贪墨成风,丧心病狂!赈粮十不存一!粥厂清汤寡水,饿殍枕藉于途!

今有暴民首领王二、李西等,聚流民数千,啸聚山林,裹挟日众!三日前,竟悍然攻破安平县,杀县令,开官仓,劫掠府库!

渝州府兵仓促围剿,反遭伏击,损兵折将,大败亏输!匪势己成燎原之火,席卷两县之地!渝州乃帝国漕运咽喉,毗邻京畿重地!

臣恳请陛下,速发天兵,剿抚并施,雷霆手段扑灭此燎原之火,迟恐酿成倾天大祸!”

此言一出,如同平地惊雷!满朝文武瞬间哗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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