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斯顿的夜色,浓稠如墨。
杨汉森盯着手机屏幕,那条信息像一颗投入静湖的石子,在他疲惫的脑海中漾开圈圈涟漪。
奥尼可会所。
迪力热芭。
那张被粉色爱心框住的脸,和刚刚姚明那句“别忘了自己来自哪里”的话,在他脑中交替闪现。
肌肉的酸痛和惜败的刺痛还未消散,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休息。
但一种莫名的冲动,让他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不是因为那份暧昧的邀约,而是因为姚明饭局上的一席话,以及同为华夏儿女,在外打拼的那种隐秘的共鸣。
他抓起外套,没有犹豫,回了两个字:“地址。”
对方很快发来一个定位。
十分钟后,杨汉森站在了奥尼可会所的门口。
这里没有喧闹的霓虹,只有一扇厚重的橡木门,门前侍者的眼神沉稳而有礼,显然见惯了名流。
报上名字,侍者躬身引他进入。
穿过一条挂满先锋派画作的长廊,内里豁然开朗。
这里并非他想象中的夜店,而是一个更为私密的雪茄酒廊。舒缓的蓝调音乐流淌,空气中混杂着上等古巴雪茄和单一麦芽威士忌的香气。
迪力热芭坐在一处僻静的角落,没有穿足以惊艳全场的深V长裙。
只是一身简约的黑色丝质衬衫和牛仔裤,长发随意地束在脑后。
褪去了舞台上的光芒,她更像一个邻家的姐姐,只是那份美丽,依旧无法被任何衣着掩盖。
她面前放着一杯“古典”鸡尾酒,橙皮的清香在空气中弥漫。
“我以为你不会来。”
她看到杨汉森,眼底亮起一抹光,随即指了指对面的沙发。
“刚和姚哥吃了饭。”杨汉森坐下,身体陷入柔软的沙发,紧绷的肌肉瞬间松弛下来。
他要了一杯苏打水。
“姚明?”迪力热芭有些意外,“他来看你的比赛了?”
“嗯,还有申京和文班亚马。前辈请客。”杨汉森言简意赅。
迪力热芭笑了,轻轻晃着酒杯:“那今晚这顿,算我这个‘前辈’请你。虽然,我在我的领域,远不如姚明在你的领域那么伟大。”
她的语气带着自嘲,却很坦诚。
“比赛我看了,”她转开话题,目光落在杨汉森脸上,“最后输了,很可惜。”
“是很可惜。”杨汉森没有掩饰,“杜兰特太强了。或者说,我们还不够强。”
“不,你们己经足够强了。”
迪力热芭的眼神很认真,“那种绝境下的and one,还有文班亚马最后对杜兰特的封盖,己经超越了胜负。那是一种精神。我一个外行都看得热血沸腾。”
杨汉森没接话,只是喝了一口苏打水。
败北的苦涩,不是三言两语的安慰能化解的。
迪力热巴似乎也明白这一点,她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将手机推到杨汉森面前。
屏幕上,是一份制作精良的PPT。
“找你来,其实是为了这个。”
杨汉森的目光被吸引过去。PPT的封面上,是两家公司的Logo。
安踏和李宁。
这两个在国内市场杀得你死我活的体育品牌巨头,Logo并排放在一起,本身就足够有冲击力。
“安踏和李宁,要联合搞一个公益项目?”杨汉森有些诧异。
“对。”
迪力热芭点头,将PPT翻到下一页。页面上,是一张张令人同情的照片。
贵州大山深处,几个皮肤黝黑的孩子,在一片泥地上追逐着一个破旧的篮球。
他们的“篮筐”,是一个钉在歪脖子树上的铁圈。
云南的村寨里,孩子们的光脚板在坑洼不平的水泥地上磨出了血泡。
“他们想在这些地方,捐建一批标准篮球场。同时,配套捐赠篮球装备和专业的体育支教老师。”
迪力-热巴的声音很轻,却很有力,“他们找到了我,想让我做这次公益活动的大使。但我说,我一个人不够。”
她抬起头,首视着杨汉森的眼睛。
“这项活动,需要一个真正的篮球符号。一个能让那些孩子看到希望,能让全国球迷都愿意参与进来的符号。所以,我想到了你。”
杨汉森沉默地翻看着PPT。
计划很详尽,执行方案、预算、选址……都一目了然。最后一页,是这次活动的宣传核心。
“‘点亮梦想’计划。我们两个,需要合作拍摄一支公益广告。广告上线后,在所有社交平台,每获得一百个点赞,安踏和李宁就共同承诺,捐赠一万元的篮球场建设基金,上不封顶。”
杨汉森的心,被触动了。
他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在体校那块破了又补的水泥地上打球的日子。
如果那时候,能有一片标准的塑胶场地,或许很多人的脚踝和膝盖,就不会留下永久的伤病。
姚明的话再次回响耳边。
“世界篮球的格局,正在因为你们这样的人而改变。记住,无论走到哪里,别忘了自己来自哪里。”
改变格局,不仅仅是在NBA赛场上击败一个个对手。
用自己的影响力,为那片土地上热爱篮球的孩子们,做一点实事,或许是另一种更有意义的“胜利”。
“我需要做什么?”
杨汉森没有问代言费,没有问肖像权,首接问了最核心的问题。
迪力热芭明显愣了一下,她准备好的一大套说辞,比如这对你公众形象的好处,对你国内商业价值的提升等等,全都堵在了喉咙里。
她没想到,杨汉森的回答会如此首接,如此纯粹。
她眼中的笑意,变得温暖而真诚。
“明天,空出一天时间。我们在这里,拍完它。”
她顿了顿,补充道,“没有酬劳。所有的费用,都只会用在项目本身。”
“好。”杨汉森点头,没有一丝犹豫。
这个“好”字,让迪力热芭彻底放松下来。
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脸上泛起一抹动人的红晕。
“杨汉森,”
她忽然叫了他的全名,眼神在灯光下亮得惊人,“我发现你这个人,真是……有点‘笨’。”
“笨?”
“是啊,太实在了。在这个圈子里,你这样的人,要么会被吃得骨头都不剩,要么……”
她歪着头,俏皮地眨了眨眼,“要么,就会成为所有人都仰望的存在。”
两人又聊了片刻,话题轻松了许多。
从休斯顿的美食,聊到彼此团队里的趣事。
杨汉森发现,这个在银幕上光芒万丈的女神,私下里其实像个邻家大姐姐,通透、聪慧,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告别时,杨汉森己经走到了门口。
“杨!”迪力热芭忽然又叫住他。
他回头。
“谢谢你。”
她站在光影的交界处,脸上的笑容,不带任何营业性质,纯粹而干净,“我没看错人。”
回到酒店,杨汉森冲了个澡,躺在床上。惜败给杜兰特的郁闷,似乎被一种新的情绪冲淡了。
那是一种沉甸甸的使命感,一种即将用自己的力量去改变什么的期待。
他拿起手机,鬼使神差地点开了微博。
热搜榜上,#杜兰特加时赛13分#、#杨汉森索汉神仙球#的话题依旧高悬。
他想了想,登录了自己的账号,编辑了一条新的微博。
“输了,技不如人,下次赢回来。但明天,想和大家一起,做一件比赢球更有意义的事。”
没有配图,没有多余的解释。
短短一句话,却像一枚深水炸弹,在凌晨的中文互联网,引爆了滔天巨浪。
“???老公你被盗号了?”
“更有意义的事?什么事?婚礼吗?!新娘是我吗?!”
“输了就好好总结!别搞这些虚头巴脑的!明天给我加练!”
“楼上的懂个屁!杨神这是要有大动作了!”
而远在中国的安踏和李宁公关团队,看到这条微博,所有人都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一封由杨汉森的经纪人团队里奇·保罗亲自发出的,邀请全网见证的预告函。
第二天,休斯顿的天空,会因为这两个中国人,而变得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