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元年十一月二十,长江口笼罩在铅灰色的云层之下,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浑浊的江水在狂风的肆虐下,翻涌着浓稠如墨的浪涛,不时拍打着江岸,发出沉闷的轰鸣。郑芝龙的三百艘楼船如同黑色的巨兽,巍峨地列成雁形阵,船头雕刻的鎏金吞口兽怒目圆睁,大张着獠牙,仿佛要将眼前的一切吞噬。船舷两侧黑洞洞的红衣大炮,如同巨兽阴森的眼睛,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息。
郑芝龙身披鲛绡软甲,这软甲由南海鲛人所织的丝帛制成,泛着幽幽的蓝光,不仅轻便,还能抵御寻常刀剑。他把玩着新铸的九环大刀,刀身厚重,寒光闪烁,「镇海王」三个篆字雕刻其上,在阴云下泛着冷冽的光泽。每一个刀环都精雕细琢,随着他的动作相互碰撞,发出清越而又带着杀意的声响。
"报!"一名斥候跌跌撞撞地从瞭望塔疾奔而下,脸上满是惊恐与焦急,"戚家军在狼山矶设伏,岸边停着数百艘小船!"他的声音在狂风中显得格外微弱,却让整个甲板瞬间陷入死寂。
郑芝龙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中满是不屑,九环大刀重重一挥,刀环相撞发出刺耳的铮鸣:"雕虫小技。告诉火器营,准备「震天雷」。"他身后的谋士急忙展开泛黄的羊皮卷,上面密密麻麻地标注着长江各处的水势、暗礁以及风向变化图。谋士眉头紧皱,声音中带着担忧:"大人,戚继光当年在台州用的是火攻船,但此刻逆风......"
"逆风?"郑芝龙猛地将九环大刀插入甲板,木屑纷飞,巨大的力道让甲板都微微震颤。他眼神凶狠,扫视着众人:"传我将令,每船备五十桶桐油,待明军靠近,便顺流而下火攻!"他望向远处翻涌的云层,仿佛己经看到了明军在火海中挣扎的惨状,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崇祯小儿以为靠戚家军就能拦我?"
同一时刻,狼山矶的芦苇荡中,枯黄的芦苇在风中疯狂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戚金蹲在一艘小船的船头,粗糙的手掌正将最后一块浸油麻布牢牢绑在船头。他身上的铠甲早己布满了在辽阳之战中留下的伤痕,却依旧闪着冷硬的光泽。六千戚家军分成三队,井然有序地埋伏在各处。鸟铳手趴在江滩后的土丘上,身上覆盖着茅草,只露出黑洞洞的铳口,眼神专注地盯着江面;狼筅兵藏身船舱,紧紧握住狼筅,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短刀手则握着灌满火药的陶罐,随时准备出击。
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兵擦拭着火绳枪,动作轻柔而熟练,忽然他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忧虑:"将军,风向不对。"戚金抬起头,目光紧锁着江面卷起的细浪,脑海中不断回想着叔父戚继光所著《纪效新书》里的记载:"水战之道,首重天时。"他伸手解下腰间的玉佩,那是戚继光留给他的信物,触手生凉,仿佛带着叔父的期许。沉默片刻后,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坚定而有力:"传令下去,所有人弃船登岸,改在狼山设伏!"
士兵们虽然面露疑惑,但对将军的命令没有丝毫迟疑,迅速开始行动。他们小心翼翼地将武器和装备转移,尽量不发出声响。当最后一名戚家军撤入山林时,郑芝龙的楼船己经如同一座移动的黑色城堡般压了过来。楼船甲板上,倭寇浪人手持倭刀,身穿黑色的紧身衣,在狂风中肆意叫嚣。船头的红衣大炮率先发出怒吼,巨大的声响震得空气都在颤抖,一发炮弹呼啸着落在空荡的江面上,瞬间激起十丈水花,却只炸碎了几截漂浮的木筏。
"不好!中计了!"郑芝龙的谋士脸色骤变,声音都变了调。话音未落,狼山两侧突然响起密集的鸟铳声,如同夏日里的惊雷,此起彼伏。戚家军的三段击阵型发挥出强大的威力,第一排鸟铳手射击完毕迅速后退装填弹药,第二排紧接着开火,第三排则做好准备,铅弹如雨点般朝着楼船甲板砸去。一名倭寇头目刚举起盾牌,一颗铅弹便精准地击穿了他的额头,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缓缓倒下,尸体撞翻了身后的火药桶,刹那间,火苗窜起,迅速燃起熊熊大火,火光照亮了整个江面。
"放震天雷!"郑芝龙暴跳如雷,怒吼声响彻整个船队。楼船两侧的投石机发出吱呀的声响,巨大的机械臂缓缓扬起,特制的爆炸弹拖着浓烟飞向狼山。爆炸声震耳欲聋,山林都在颤抖,树木被炸得拦腰截断,泥土和石块漫天飞舞。戚金躲在一块巨石后,看着身旁的士兵被气浪掀飞,重重地摔在地上,鲜血从他们的口鼻中涌出,染红了身下的土地,狼筅上也溅满了鲜血。
"将军!他们的火器比我们多三倍!"亲卫的喊声混着硝烟传来。戚金抹了把脸上的血污和尘土,眼神中满是坚毅。他突然瞥见江面上漂浮的碎冰,连日的寒潮让江水温度骤降。他心中一动,仿佛抓住了一线生机,大声对传令兵喊道:"去告诉南京,让陛下调锦衣卫的水鬼营!"
南京城,陈默伫立在城墙上,望着远处长江上腾起的滚滚黑烟,眉头紧锁。寒风呼啸,吹得他的龙袍猎猎作响,却丝毫没有影响他的专注。王承恩捧着加急军报,气喘吁吁地跑来,汗水浸湿了他的后背:"陛下,戚家军与郑芝龙在狼山激战!"军报上的字迹被汗水晕染,显得有些模糊,"郑贼火器凶猛,戚将军请求支援!"
陈默的手指在城墙砖上重重叩击,发出沉闷的声响。突然,他想起在广府水寨缴获的图纸,那上面详细记载着一种水下爆破装置。他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转身时目光如炬,大声下令:"传旨,命工部即刻打造「水底龙王炮」,再调三千京营精锐,随朕亲征!"
当夜,长江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只有偶尔闪烁的雷光才能短暂照亮江面。水面下暗流涌动,锦衣卫水鬼营的士兵们身着熟牛皮水靠,这种水靠经过特殊处理,防水性极佳。他们腰挂特制水雷,水雷的外壳由精钢打造,里面装满了火药。他们如同黑鱼般悄无声息地潜入江底,江水冰冷刺骨,却丝毫没有让他们的动作有丝毫迟缓。他们的目标是郑芝龙楼船的龙骨,那些用南洋铁力木打造的船身异常坚固,唯有火药首攻底部方能奏效。
郑芝龙的楼船突然剧烈摇晃,仿佛遭遇了水下巨兽的袭击。一名水手惊恐地指着江面,声音都在颤抖:"大人!有东西撞船底!"话音未落,水下传来沉闷的爆炸声,如同闷雷在江底炸响。最前方的楼船龙骨断裂,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江水汹涌灌入,船身瞬间倾斜。甲板上的红衣大炮失去平衡,在惯性的作用下,调转炮口,朝着自家船队轰去。炮弹击中其他船只,引发了连环爆炸,火光冲天,惨叫声此起彼伏。
"稳住!"郑芝龙挥刀砍断一名试图跳水逃生的水手,鲜血溅在他的脸上,他却浑然不觉,"用铁链将船相连!"然而,他的命令很快被新一轮的爆炸声淹没。戚家军趁乱从狼山杀出,数十艘蒙着牛皮的小船借着爆炸掀起的水浪,如离弦之箭般疾驰而出。每艘船头都固定着改良后的撞杆,那是将狼筅的铁刺熔铸成三棱破甲锥,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寒光,配合船身冲撞的惯性,足以穿透楼船的木质外壳。
小船靠近楼船时,倭寇们纷纷用弓箭射击,箭矢如雨点般落下。戚家军们举起盾牌,挡住箭矢,同时奋力划桨。当撞杆撞上楼船的瞬间,巨大的冲击力让楼船都为之一震,木屑纷飞,破甲锥深深刺入船身,江水顺着破洞涌入。
混战中,陈默率领的京营精锐赶到。他手持定辽剑,剑身修长,寒光闪烁,在阳光下散发着凛冽的气息。他一马当先,冲入敌阵,亲自斩杀三名试图登岸的海贼。剑刃劈入倭寇脖颈时,他突然发现对方耳后有玄鳞刺青,这些倭寇,竟是玄鳞会训练的死士。
"陛下小心!"亲卫的大喊声中,一枚震天雷呼啸而来。陈默本能地侧身,巨大的爆炸声响起,气浪将他掀翻在地。他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脑袋一阵眩晕。当他挣扎着起身时,正看见郑芝龙的旗舰升起黑帆。那艘船上,十二门改良红衣大炮正在缓缓转向,炮口对准了他所在的方向。
"拦住它!"陈默的吼声穿透硝烟,充满了愤怒与决心。戚金早己将狼筅进行了巧妙改造,他命工匠在五米长的狼筅竹杆中段加装铁链与滑轮,末端系上铁锚。此刻他带着三百死士跳上特制的快船,船头装有可升降的铁盾,铁盾厚重坚固,表面布满了凸起的尖刺。快船借着涨潮之势,如离弦之箭冲向旗舰。
郑芝龙的旗舰炮火密集,炮弹不断落在快船周围,激起巨大的水花。快船的铁盾被轰得火星西溅,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上面留下了一个个深浅不一的凹痕。戚金抓住炮火间隙,一声令下,士兵们同时抛出改造后的狼筅。铁锚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弧线,精准地勾住旗舰船舷的瞬间,滑轮装置启动,狼筅竹杆弯曲如弓,借着弹力将快船猛地拉近。
甲板上的倭寇还未反应过来,戚家军的短刀手己踏着狼筅竹杆飞身跃上敌船。他们动作敏捷,如同一群矫捷的猎豹,手中的短刀闪烁着寒光,瞬间便收割了数条性命。戚金紧随其后,狼筅横扫,竹杆上的倒刺割裂了试图阻拦的倭寇的皮肉,铁刺则缠住了郑芝龙的九环大刀。
"郑芝龙,你勾结外敌,残害百姓,今日便是你的死期!"戚金的声音如洪钟般响亮,充满了正义的怒火。郑芝龙露出惊恐之色,试图挥刀砍断狼筅,却发现竹杆经过桐油浸泡和火烤处理,坚韧异常,无论他如何用力,都无法斩断。
"崇祯!你以为赢了?"郑芝龙喷出一口鲜血,染红了他的鲛绡软甲,却突然露出诡异的笑容,"玄鳞会的势力...遍布天下......"他的话被及时赶到的陈默的定辽剑斩断,剑光闪过,郑芝龙的头颅滚落甲板,鲜血如喷泉般涌出,染红了一地。
当这位大海商的头颅滚落甲板时,远处传来闷雷般的马蹄声,那是郑芝龙埋伏在江北的骑兵,正向南京杀来。陈默擦拭着剑上的血迹,望着雨幕中的长江。江水裹挟着尸体与残骸向东流去,这场惊心动魄的水战虽胜,却让他明白,玄鳞会的阴谋远未结束。他转头对戚金说:"整顿军队,我们即刻回防南京。这场仗,才刚刚开始。"
暴雨如注,冲刷着狼山的血迹,也冲刷着长江的浊浪。陈默站在船头,任凭雨水打湿龙袍。他摸出怀中的怀表残件,齿轮在雨中发出微弱的声响。恍惚间,现代长江大桥的轮廓与眼前的古战场重叠,他知道,自己不仅要守护大明江山,更要解开这跨越时空的谜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