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咚。”
不知是谁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打破了死寂。
视频播放完毕，幕布暗了下去，但会议室内的压抑气氛却更加浓重。
“这……这绝对是阴司正神！”
一个年轻的司鬼者，张未，猛地站了起来，脸色因为激动而涨红。
他的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
“黑白无常！是传说中的黑白无常显圣了！”
“我们有救了！海晏市有救了！”
张未的声音在寂静的会议室中显得格外突兀。
“哼，神明？”
一个苍老而沙哑的声音打断了张未的兴奋。
众人循声望去，说话的是坐在角落里的一个老人。
他只有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眶空洞，被一道狰狞的伤疤覆盖。
这是邬腾，海晏司鬼局里辈分最老，也是经历过最残酷战斗的司鬼者。
“小子，你太年轻了。”
邬腾独眼神有些冷漠。
“所谓神明，在百鬼夜行的黑暗时代，又在哪里？”
“当年我们向漫天神佛祈求，可曾得到过半分回应？”
“没有！”
邬腾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着悲愤。
“是司鬼者！”
“是我们这些被诅咒，被侵蚀，不得不与鬼物为伴的人，用血肉之躯，挡在了普通人面前！”
“庇护这片土地的，从来不是什么虚无缥缈的神明，而是我们自己！”
邬腾的话，像一盆冰水，浇熄了张未的热情，也让会议室内的气氛更加凝重。
不少老一辈的司鬼者，脸上都露出了复杂的神色。
他们想起了那个令人绝望的黑暗时代，想起了那些牺牲的同伴。
那是用无数生命堆砌出来的，属于司鬼者的荣耀，也是一道道无法愈合的伤疤。
“好了，老邬。”
坐在首位的中年男人开口了。
他面容沉稳，眼神锐利，正是海晏司鬼局的局长，章停。
章停的目光转向了宋安，那个提交视频的司鬼者。
“宋安，把你遭遇的详细情况，再复述一遍。”
宋安点了点头，他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显然还未从先前的遭遇中完全平复。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讲述。
“事情的起因，是我怀疑一个名叫阮玥玥的女子。”
“她是城隍庙祝的后人，我注意到近期城隍庙附近有异常的阴气波动，似乎都与她有关。”
“于是我今天前往观察，结果就遭遇了大规模的鬼潮。”
“那些恶鬼，似乎都是冲着那个方向去的。”
宋安的叙述很平静，尽量客观。
“然后，就在我们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黑白无常出现了。”
“他们……很强。”
宋安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语。
“那些让我们束手无策的恶鬼，在他们面前，不堪一击。”
“仅仅是一句话，就让周围的恶鬼魂飞魄散。”
听完宋安的叙述，邬腾那只独眼眯了起来。
“能造成如此威势，并且轻易灭杀如此数量的恶鬼，其实力，至少达到了甲级。”
甲级！
会议室内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
甲级鬼物，那是足以威胁到整个城市安全的恐怖存在。
每一个甲级鬼物的出现，都伴随着巨大的灾难和牺牲。
“局长，我提议，立刻调遣局内所有精锐力量，不惜一切代价，找到并铲除这两个‘无常鬼’！”
邬腾的声音斩钉截铁。
“既然不是我们己知的神明体系，那便是未知的强大鬼物，必须在其造成更大危害前消灭！”
章停没有立刻回应邬腾，而是再次看向宋安。
“宋安，你的看法呢？”
宋安犹豫了一下，迎着邬腾冰冷的目光，还是开口说道：
“局长，邬老，我认为……那两位，不像是恶鬼。”
“他们出现后，并没有对我们这些普通人出手。”
“我感觉，他们对人类，至少目前来看，是抱有善意的。”
“甚至……他们可能真的是传说中的神明。”
“胡闹！”
邬腾猛地一拍桌子，独眼中怒火喷涌。
“宋安！你也是老队员了，怎么还如此天真！”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这是血的教训！”
“你忘了那些伪装成善意，最后却带来灭顶之灾的鬼物了吗？”
章停抬手，制止了情绪激动的邬腾。
“老邬，我知道你的顾虑。”
他的声音依旧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力。
“但宋安的观察，也有其道理。”
章停扫视全场，缓缓开口。
“现在，我宣布三项决断。”
“第一，将此次事件，以及涉及到的‘黑白无常’，列为最高等级禁忌，代号‘无常鬼’。”
“所有相关资料封存，禁止外泄，禁止私下议论。”
“第二，由宋安负责，暗中调查阮玥玥此人，以及城隍庙周边的情况，查清鬼潮的真正原因。”
“记住，是暗中调查，避免一切首接接触。”
“第三，全局进入二级戒备状态，各小队加强巡逻，一旦发现‘无常鬼’的踪迹，立即上报，严禁擅自行动。”
章停的目光最后定格在幕布上，仿佛能穿透黑暗，看到那两个神秘的身影。
“在弄清楚他们的真实目的和身份之前，我们必须谨慎。”
“这，或许是危机，但也可能……是某种我们尚未理解的变局。”
会议室内的气氛，因为章停的决断，再次变得凝重。
邬腾脸上的怒火渐渐平息，但眼神依旧锐利如刀。
他盯着宋安，冷哼了一声，没有再多说什么。
章停目光扫过众人，声音清晰地传达到每个人耳中。
“具体行动安排如下。”
“张未，你带领一队人手，负责监察海晏郊区，特别是鬼潮爆发的源头区域。”
“我要你们二十西小时不间断监控，任何风吹草动，立刻上报。”
一个面容坚毅的青年应声道：“是，局长！”
章停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城隍庙那边，我亲自去一趟。”
这话一出，邬腾和宋安都有些意外。
局长亲自出马，可见对此事的重视程度。
“至于市中心的另一座城隍庙，以及阮玥玥的家族背景。”
章停看向宋安：“宋安，这个任务交给你带领二队负责。”
“记住，你之前的判断有一定道理，但邬老的话也是经验之谈。”
“调查过程，务必隐秘，不要打草惊蛇，更要避免一切不必要的冲突。”
宋安深吸一口气，郑重道：“明白，局长！”
“很好。”章停站起身。
“所有行动，务必谨慎。”
“散会。”
随着章停一声令下，会议室内的众人陆续起身离开。
每个人的脸上都尽显沉重。
甲级鬼物的阴影，笼罩在海晏司鬼局的上空。
走廊里，几个年轻的司鬼者聚在一起，小声议论着。
“甲级啊，真是难以想象，我们海晏市多久没出现过这种等级的存在了？”
“是啊，以前只在档案里见过，没想到这次可能要亲身面对了。”
“你们说，那黑白无常，真的是鬼物吗？”
“宋前辈不是说，他们可能，是神明？”
这个猜测一出，周围顿时安静了许多。
神明。
多么遥远又令人向往的词语。
在这个恶鬼横行，人心惶惶的时代，如果真的有神明降临，那无疑是绝望中的一抹曙光。
“可如果是神明，为什么会被列为‘无常鬼’这样的禁忌代号？”
“而且，局长和邬老那态度，明显还是把他们当成潜在的巨大威胁。”
“唉，谁知道呢。或许，就像局长说的，是某种我们尚未理解的变局吧。”
“希望，是好的变局。”
这些司鬼者心中的忐忑、恐惧，以及那微弱的期盼，如同无形的丝线，飘荡在空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