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米高空之上,司翎霄靠在宽大的座椅内,侧脸映过云层冷白的光,嘴唇轻抿着,十足冷硬。
手指却着腕骨上带的墨绿色玉镯,莫名对刚刚挂断的未知电话有些在意。
凌花竺指甲还算完整的手呆呆握着手机,陈院长教她的求生手段她都学的很好。
“电话第一要打给警察叔叔、第二要打给医院、第三要打给院长/熟悉的人。”她记得牢牢的,但是警察叔叔的电话被切断了,再打拨不出去了....
林子里又响起混乱急迫的脚步声,暴雨重重拍打在凌花竺的眼皮上,她拼命把自己缩的小小的,眼神空洞茫然,为什么打不出去?
“艹,这个小王八羔子还偷我手机!老子找到非打死她!什么都不知道还浪费咱们人力!
“抓紧定位!没关机吧?再打电话试试!刚显示在通话中!”
“定位到了!这边!”
凌花竺再次拿起手机,黑色鎏金名片上的数字在她的小脑袋里反复闪过,她昂着头,用近乎兽类的本能再次打出那通电话。
铃声突兀地撕裂飞机内的宁静,尖锐得有些刺耳。
司翎霄看着莫名奇怪第二次打进来的电话,眉峰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这次他鬼使神差的选择接通。
然而,听筒那边什么声音都没有。
只有一种……极其微弱、混杂着剧烈颤抖的喘息。
司翎霄有片刻怔松,喉结极其轻微地滚动了一下,低低问道:“谁?”
听筒里跟着传来仓促的雨声、雷鸣声,司翎霄耐心的又问了一遍:“谁?”
这次,小女孩压抑模糊的呜咽声传过来,她说:“好...疼...哥哥...救...”
凌花竺软软靠在腐烂的泥土里,像一颗无人照拂任风吹雨打的杂草,小声哀求生命里闪烁过的星星。
她不知道,她最后残存的信赖和祈求,毫无保留交付给的是决意放弃和杀死她的人。
“哥哥...”
凌花竺又叫了一声,她的眼睛己经难以聚焦,压迫性的脚步声近在咫尺,黑夜暴雨如瀑,不见一丝星光。
司翎霄听见背景深处愤恨恼怒的低咒。
“快!这边!她人一定在这,这有血渍!”
“等抓到人,老子一定杀了她!把她的牙一根一根拔下来!”
“啪...”手机终于从女孩手心里滑出去,传过来的声音开始因为过度进水失真,连同女孩信赖的祈求都变得低不可闻。
死亡的气息一点一点赤裸又明晰的透过话筒传递过来。
司翎霄握着手机的手指骤然绷紧,从来冷漠绝情的眼眸一瞬间呈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波澜。
陈宇疑惑的走过来,刚要张嘴询问,就听见仿佛永远无动于衷的年轻掌权者轻声许诺:“我会救你。”
“凌花竺,活下来。”
万米高空之上,时间仿佛被按下暂停键,窗外云海壮阔翻腾,阳光刺目闪烁。
陈宇恍惚的意识到现在的少主极其危险,杀意比西奥国际董事会上还要深重。
“打给陈梁,让他立刻赶到凌花竺的所在地,放开警方对她的查询限制。”
“飞行提到最快速度,调用侦查机,以刚刚的来电地点为轴心,就近降落。”
调用侦察机?!
这么大的动静老爷子必定会知道,背后之人也会有所警觉,为了一个孩子,少主要做到这种地步吗?!
陈宇惊诧的抬起头,正对上司翎霄充满杀意的眼睛,一瞬间,陈宇只觉得胆战心惊。
引擎轰鸣,刹那间机舱内恒定的白噪音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
“是,少爷放心。”陈宇恭敬垂下头,手上动作不停加速,一条条命令迅速发出去,心里却忍不住哀叹,小姑奶奶,你可千万别死!
凌花竺脚下蜿蜒成红色的水洼,呼吸微弱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停止,但听见残酷的脚步声,又撑起厚重的眼皮拼命逃爬,她不想死,她不要死...
“在这!找到了!还跑!!”
吴横一记重脚狠狠踹在还想爬走的凌花竺身上:“跑个屁!你再跑试试?!”
妈的,暴雨天埋人己经够麻烦了,还半路让人跑了,害他被揍的不轻,他要全发泄到这个小王八羔子身上!边想边重重又是两脚。
其余两人有些厌烦的拦住吴横,“行了,别找麻烦了,一会儿人再跑了,上峰说首接杀了。”
说着毫不犹豫举起手里的铁锤,一锤就要砸碎凌花竺的脑袋。
凌花竺迟缓的眨眨眼睛,雨水顺着眼眶流下来,像眼泪。
她捂着被踹得有些移位的小肚子想,她要死了...没有人救她...
院长说的不对,大人也不是无所不能的,至少哥哥不是...
她打的每一通电话...都不是...
“砰!”
铁锤重重落下,但熟悉的痛没有出现在凌花竺头上。
激烈的枪响骤然响彻在这片角落,铁锤砸到小女孩头上的瞬间,子弹夹杂着凶狠的火光射在凶手的胳膊上,打偏了他落锤的角度。
林子里紧接着响起密密麻麻的脚步声,声声迫切、训练有素,踏碎积水。侦察机刺目的探照灯迅速咬紧这里,将黑夜照的亮如白昼。
吴横迟钝的意识到,他头顶是不是从刚刚就有飞机的轰鸣声,但被雷声、雨声盖住了,让他们都以为听错了。
司翎霄冷漠的收起手枪,看见惨白灯光下死里逃生的凌花竺。
她身下一片血洼,遍体鳞伤,脸颊高高肿起,比两个月前还要狼狈。
“抓活的。”司翎霄声音极为平静,跟在他身后的陈梁和陈宇却忍不住一僵,少爷非常生气,自他十二岁那只大黄狗死后,几乎再没见过他这么生气。
那次少爷第一次拆出一个人身上的所有骨头,亲自动手,拆了一天一夜,立下他此后残忍冷漠的底色。
这次有过之无不及。
陈宇陈梁非常识相的迅速带人追击逃窜的吴横等人,留下司翎霄一人站在原地。
司翎霄走近凌花竺,薄薄的眼皮垂下来,目光居高临下。
凌花竺微微动了动眼珠,睫毛上凝结的血珠随着这个微小的动作簌簌滚落。
她小声的问:“哥哥?”
“嗯。”司翎霄缓缓蹲下,极轻极慢的把地上的小女孩抱进怀里。
然后他手臂慢慢收紧:“凌花竺,今日我带你离开,从此以后,你只能向我而来。”
凌花竺头靠着司翎霄的脖颈,脸上沾的雨水像眼泪一样落进他胸膛里。
她迟缓的点头,受伤的小手一点一点环住司翎霄的胳膊,像环住生的希望。
“嗯...”她还小,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却无知无觉的许下了一生一世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