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墨寒手中的平板屏幕亮着,投射出的数据,冰冷刺眼。
“……这是从回收的器械残留组织上提取并进行扩增比对的最终结果。”
王晋的声音干涩地从听筒传出。
“样本来源确认无误……多种生物标记路径交叉验证……”
“……胚胎组织的生物学父源染色体分型……”
“……与您的参考样本比对结果高度匹配!确认符合父子关系!”
王晋的声音戛然而止。
君墨寒端坐在办公桌后,面沉如水,没有一丝声响。
手中无意识地攥着一支昂贵的钢笔。
一秒。
两秒。
三秒。
那支精钢打造的钢笔,在他修长但骤然指节发白、难以自控地颤抖着的手指间,猛地发出“咔吧”一声刺耳的断裂声!
锋利的断茬瞬间刺入掌心皮肉,鲜血立刻涌出,蜿蜒淌过指缝。
“嗒……嗒……”
滴落在深沉昂贵的黑檀木桌面上,溅开刺目的猩红。
他猛地抬起头。
那双惯于掌控一切、锐利深邃的眼眸,此刻被一种从未有过的、疯狂涌动的东西彻底占据了。
“我的……?”
两个字从他薄唇中挤出,声调嘶哑变调,充满了荒谬绝伦的惊骇!
“那孩子……是……我的?!”
“我的?!!”
他霍然站起,椅子被巨大的力量撞开。
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彻底失控的、近乎野兽般的咆哮。
“砰——!哗啦——!”
他猛地将桌面上堆积的文件、昂贵的摆件全部粗暴地扫落在地,如同在丢弃一堆肮脏的垃圾。
难怪她那天……讥讽的眼神……
那他那些恶毒的、咒骂“孽种”的话语……
那句“是你的孩子啊!”就像回旋镖,正中他的眉心。
“孩子……没了……”
他低声喃喃,随即被更深的暴怒彻底吞噬。
双手猛地抓住自己的头发,就连往日精心打理的发型也不顾。
指节因用力而惨白,像是要将颅骨内的记忆碎片强行抓碎。
就在这时——
口袋里的私人手机再次震动。
屏幕上亮着“别墅”两个字。
震动声在这片狼藉和死寂中突兀刺耳。
君墨寒双眼猛地盯向手机,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涌上心头。
他甚至忘了掌心的伤,粗暴地掏出手机按下接听,嘶声吼道:
“说!!!”
“先生!何小姐!她逃了!就在刚才的转运途中!!!”
电话那头的声音仓惶尖锐。
“……是医生!维森医疗的史密斯医生!他和他的助理!有预谋的……他们制伏了我,抢走了人!”
“船……朝公海方向跑了!”
轰——!!!
最后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断!
“何婷婷!!!!”
她逃了!
在他承受着最猛烈的悔恨之时,她——竟然就这样,决绝地、残忍地逃了?!
她就这么恨他?
恨到连让他看一眼、忏悔一下的机会都不给?!
恨到要彻底斩断一切联系?!
五年前的拒绝如同最深的旧伤疤被揭开。
她从未爱过他!从未!所以可以如此决绝!
自己……
像一个彻头彻尾的、被命运和他深爱的女人联手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小丑!
不仅错认血脉,更将自己心爱的女人,亲手……愚蠢至极地……推向了帮助她逃离的同伙?!!
巨大的荒谬感和耻辱感燃烧着他的灵魂。
“啊——————!!!!”
胸腔里挤压的毁灭性能量需要一个宣泄口,疯狂的咆哮几乎震碎了他自己的耳膜。
但下一秒,他几乎是强行将那狂怒压了下去,只剩下灼人的余烬。
“给我拦住那艘船!抓她回来!立刻!马上!我要见她!!活的人!完好无损地带回来!!!给我动用所有资源!封锁港口!派快艇!给我追!!!!”
时间在此刻变成了酷刑。每一秒都如同沉重的铁链,拖拽着他坠入冰冷的深渊,又灼烤着他狂躁的神经。
两个小时。
漫长的、令人焦灼的两个小时之后。
手机发出了“滴”的提示音。
君墨寒一动不动,周身散发着一种令人胆寒的、冰冷的死寂。
王晋沉重的声音再次响起。
“君总……追丢了。对方的船在公海上航迹突然中断……我们的人用了最快的速度追过去,只找到一条被遗弃的小型快艇……”
“……刚刚收到确切消息……何小姐己经搭乘最快一班飞机出境了,目的地暂时无法追踪,在我们的封锁圈合拢前半小时,起飞了。”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连空气都仿佛凝固成了冰块。
“……跑了?”
君墨寒的声音响起,平静得诡异,冰冷得没有一丝活人的温度。
但这种平静之下,是即将喷发的、更可怕的熔岩。
“就在我的眼皮底下……跑了?!”
“跑了?!就这么跑了?!!”
他缓缓转过头,视线扫过满地的狼藉和破碎屏幕上自己扭曲的倒影。
那张曾经俊美无俦的脸,此刻写满了彻底的、一败涂地的失算和前所未有的狼狈。
“废物!一群废物!!”
但紧接着,一种更深沉、更危险的偏执压倒了狂暴的怒火。
他双眼赤红,嘴角扭曲地咧开一个近乎残忍的弧度。
“跑?……呵呵……”
“谁在帮她,都给我狠狠揪出来?!!!”
他站首身体,扯了扯因激烈动作而歪斜的领带,带着一种重新掌握节奏的意图。
“对了……婷婷在医院流产的事也很可疑,查查白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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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君墨寒那边……彻底暴怒了。他的人像疯狗一样,到处在查是谁帮何婷婷逃走……”
何枫荻唇边那抹冰冷的弧度才缓缓加深,优雅地转身。
“查?”她轻笑一声,尾音带着慵懒的讽意,“让他查,查得越凶越好。”
“这愤怒的火焰……既然己经燃起,与其让它无谓地消耗空气,不如,为它指明一个更有价值的方向。”
她指尖优雅地在空中轻点了一下平板。
上面正好闪过最近的财经新闻。
“最近……不是有一个异军突起的程氏集团,很不巧地……抢走了君墨寒心心念念的城西那块地吗?”
“巧的很,不是吗?早不动手,晚不动手,偏偏令君墨寒功亏一篑,倒像是针对君氏而来。”
“引到他们身上。”
“这岂不刚好?”
“我们嘛,隔岸观火即可。”
她轻轻靠回椅背,神态重新恢复慵懒,手中银勺轻轻搅拌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