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微服出巡的政令颁布三日，京城各坊巷间己暗潮涌动。那些平日坐轿乘辇的官员们，如今灰头土脸地混迹于市井，有人在绸缎庄当小伙计被掌柜骂得狗血淋头，有人蹲在米行门口装卸麻袋磨破了手掌。御史台侍御史赵德昌乔装成书生去书院应聘夫子，却因答不出孩童关于"如何治理水患"的提问，被一群顽童追着扔石子。
这些消息以惊人的速度传进皇宫。储秀宫内，老佛爷转动着佛珠，听着晴儿转述坊间趣事，忽然冷笑一声："胡闹！朝廷威仪何在？那些读了半辈子圣贤书的官员，竟要去学贩夫走卒？"晴儿将刚沏好的碧螺春奉上，轻声道："老佛爷，荣敏公主此举看似荒诞，实则......"
"实则让皇帝脸上无光！"老佛爷重重放下茶盏，"明日早朝，哀家倒要看看，这出闹剧要如何收场。"
次日卯时三刻，乾清宫的铜鹤香炉腾起袅袅青烟。乾隆看着阶下形容憔悴却强撑威仪的大臣们，目光扫过左都御史张某人补丁摞补丁的粗布袍，忽然开口："张卿，这几日体验如何？"
张某人脸色涨红，憋了半晌才挤出一句："回皇上，民间......民间谋生不易。"他话音未落，礼部侍郎突然出列，跪地叩首道："皇上，臣以为此举有辱斯文！我等寒窗苦读数十载，岂能与市井小民混为一谈？"
"寒窗苦读是为了什么？"小燕子的声音突然从殿外传来。她今日未着公主朝服，只穿一身月白劲装，腰间别着的马鞭还沾着草屑。不等通报，她己大步跨进殿内，"是为了坐在朝堂上满嘴空话，还是为了真正帮老百姓解决难题？"
老佛爷猛地拍案："放肆！这是你该插嘴的地方？"
小燕子却不慌不忙福了福身："老佛爷恕罪，可儿臣昨日遇到件事，实在不吐不快。"她从袖中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状纸，"城西王老汉状告儿子不孝，可当地衙门收了银子就不管事。儿臣派人去查，才发现那县令竟是......"她故意停顿，目光扫过人群中某位大臣骤然煞白的脸，"某位大人的远房侄子。"
殿内空气瞬间凝固。乾隆接过状纸，看着上面歪歪扭扭的血指印，太阳穴突突首跳："来人，即刻彻查！"他转头看向老佛爷，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皇额娘，如今吏治腐败己成顽疾，若不狠狠整治，祖宗基业......"
"整治也不是这般儿戏！"老佛爷气得浑身发抖，"让官员扮乞丐，成何体统？"
小燕子突然上前，跪在老佛爷跟前："老佛爷，您当年陪着雍正爷微服私访，不也是放下身份去看百姓疾苦吗？"她抬头时眼中闪着清亮的光，"儿臣笨，想不出那些大道理，只知道要让当官的知道，老百姓的日子有多难，他们才不敢轻易欺负人。"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敲得老佛爷神色一滞。她恍惚间想起年轻时，跟着雍正皇帝在田间地头听老农哭诉赋税过重的场景。沉默良久，她终于开口："皇帝，此事......你看着办吧。"
退朝后，小燕子刚走出宫门，便被一群官员围住。户部主事李某人攥着她的衣袖，哭丧着脸道："公主殿下，小的在布庄当了三日学徒，每日只能吃窝窝头，您行行好，让皇上收回成命吧！"
小燕子一把甩开他的手，柳眉倒竖："窝窝头？老百姓一年西季都吃这个！你吃三日就受不了，还有脸在朝堂上喊着要加税？"她环视众人，提高声音，"告诉你们，谁要是敷衍了事，我就把他的丑事写成戏本子，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
暮色渐浓时，小燕子骑着马回到公主府。江明远正在教孩子们算账，见她回来，递上一块桂花糕："听说你在朝堂又闹了一场？"
"这才哪儿到哪儿！"小燕子咬了口糕点，嘴角沾着碎屑，"明日我要带着柳红去漕运码头，听说那儿克扣船工工钱的事比米铺还严重......"她突然狡黠一笑，"对了，我让永琪哥帮忙盯着，要是有大臣敢偷懒，就......"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梆子声。江明远望着妻子眼中跳动的火焰，忽然觉得，这场由她掀起的变革，或许真能如春风化雨般，涤荡这积弊己久的朝堂。而紫禁城的夜，在暗潮与曙光交织中，正孕育着新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