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江安邦气得双眼发红，哪有亲妈管儿子要钱的？
啥样妈能这么狠心。
老二江安国看着大哥面目狰狞，咬牙切齿的模样，摊了摊手，无奈道：“你跟我说没用，妈说了，我不拿着你签字按手印的欠条回去，保你出来的罚金就不给你交，给老四交！”
老四闻言，乐得蹦跶起来，“给我交！我以后还钱！”
要他说，大哥就是蠢，老妈最心软了，回去好好哄，根本不用还钱。
老大扭过头，吼道：“闭嘴，跟你有个屁关系，给老子滚一边去。”
老四不乐意了，他已经忍老大很长时间了，举着拳头朝着老大的方向挥。
老二眉头紧皱，他后悔来这一趟了，还是老妈有先见之明。
这两个糟心玩意儿，谁家摊上一个都够点背了，他家是倒血霉了，竟然摊上两个。
他就纳闷了，老四没成家就先不说，大哥结婚这么多年，两口子都是双职工，一毛钱都没攒下？
“别吵了。”
“大哥，你到底签不签？”
老大江安邦还想挣扎，他琢磨不明白老妈怎么想的，只能从老二嘴里探探口风。
“老二，妈是不是特别生气？”
老二江安国反问，“咱妈还没回去上班，你说呢？”
老大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完蛋了，竟然都影响到老妈的工作了。
怪不得这么生气。
他看了看欠条，真要欠下这五百块钱，别说抽烟、喝酒，就是去国营饭店吃饭都没法去。
更别提走动关系恢复原职位了。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就看到老四欠欠儿凑到老二身边。
“二哥，妈有没有让我签啥欠条？别说一张了，只要能出去，两张都行。”
老二江安国摇摇头，“妈说没钱，你要是有办法，她也可以勉强帮你跑个腿，收点跑腿费就行。”
老四挠挠头，“没有是啥意思？那我啥时候能出去啊？”
他在黑市上卖山货倒腾的钱，平时就花了，跟刘小燕处对象之后，钱都不够花，还要借钱。
“没钱就不出去，老四，你也老大不小了，这次就当长教训了。”
“我是比老大小。”
老二眼神充满疑惑不解，“我说你老大不小了。”
老四肯定道：“我本来就比大哥小。”
老二哭笑不得，“你还是多看点书。”
就这文化水平，放哪儿都是吊车尾。
老大江安邦听了全程，他心里忍不住惊涛骇浪，老妈是不准备救老四了，他毫不犹豫抢下老二手里的欠条。
“我签。”
“你别为难。”老二听出他磨牙的滋啦声，再次劝道。
老大没有丝毫不情愿，比起那点钱和工作，他签个欠条有什么关系。
比起在阴森森的看押房，他更喜欢骑着自行车，光明正大在马路上溜达。
想起自行车，他以后都没自行车了，不能成为工友羡慕的同志了。
签好后，他塞到老二怀里，生怕看一眼，就会后悔。
老二完成任务，正要走，手臂猛地被扯住。
他转过身，不解道：“怎么了？”
老四这才慌了神，他刚才以为二哥是在开玩笑，他可是老妈最疼爱的儿子，老妈怎么可能不救他。
他声音嘶哑，“二，二哥，你真不救我？”
老二有点明白老妈的心态了，从他进来那一刻，他的两个兄弟全程没问过他跑前跑后，‘辛不辛苦’这样关怀的话，甚至连句道谢都没有。
怪不得老妈会心寒，他此时也有一样的感受。
老四仔细琢磨了，家里面可能真没钱了，他紧紧攥住二哥的手腕。
“二哥，我知道你有钱，你救救我，只要能让我出去，我当牛做马都行。”
老二江安国气到冷笑，“我跑前跑后，还没管你们要钱，你们还有脸管我借钱？老四你张口就是借钱，你什么时候还？打算怎么还？”
老四嘴巴张开，“二哥你咋这么较真，都是一家人，弟弟现在有难了，你就帮帮忙，等以后弟弟发达了，还能少了你的好处？”
要是老妈来就好了，她肯定舍不得自己在里面受苦。
老二的心彻底降至冰点，语重心长说：“你上次进来，就是管我借的钱，我的钱是我在刀枪下拼命赚来的，我也要养家糊口，我……”
“二哥，你别说那么多废话，你就是不想帮弟弟一把是吧？”老四不耐烦打断。
老二肯定点了点头，就在以为老四会消停的时候，只听见‘噗通’一声。
“老四，你真是疯了！”
老四跪在地上抱住二哥大腿，脸上鼻涕和眼泪同时喷涌，黑糊糊的脸蛋彻底化成泥浆，“二哥，我不想去农场开荒，我会累死的，你忍心看弟弟死在外面吗？”
老二心里五味杂陈，毕竟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弟弟，不然他也不会费心思跑前跑后。
“我，想想。”
老四江安福见目的达成，痛快利落地爬起来，袖子胡乱擦了擦脸，脸上露出讨好的笑，“二哥您好好想。”
老二江安国摇摇头，太滑稽了，转身出了看押所。
走到门口，李钢铁忍不住劝，“你别傻呵呵给你弟弟拿钱，这小子挺不是个东西。”
他上次就发现江安福这小子，有奶就是娘。
能屈能伸，看见他张口闭口都是哥，就是不干好事。
江安国嗯了声，“今天谢了，回头一起喝酒。”
李钢铁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咱俩谁跟谁，客气啥？我到时候可是要吃婶子做的杀猪菜。”
江安国脸上这才带了笑意。
他拿不住到底应不应该帮老四，想了想还是回家求助老妈。
想了想老妈，肯定更难过，两个儿子都进了看押所，以后还会有更多的人说三道四。
苏美珍不难过，反而一直笑呵呵，她今天走了狗屎运，去供销社的时候，刚好有肉联厂送来的半扇猪肉。
她买了二斤五花肉，还有一块瘦肉。
五花肉留大部分做成红烧肉，剩下的一小块和瘦肉剁成肉馅，回头包点杂粮面包子。
江安国面无表情进屋，“我回来了。”
苏美珍瞥了一眼，“不顺利？”
不应该啊，老大自私重利，知道有这么好的机会能出来，什么条件都会答应。
“没答应可太好了，五百块钱我正好不想给。”
她松了一口气，站起来，就要拎着肉去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