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
深入骨髓、冻结灵魂的冰冷。
顾栩栩感觉自己像一块沉入万载寒冰的石头,意识在无边的黑暗与酷寒中沉浮、窒息。
红衣女孩那怨毒的童音仿佛还在耳边萦绕,带着无尽的恨意。
“阻我…死!”
这诅咒如同冰锥,刺穿了黑暗。眼前骤然亮起一片扭曲、晃动的红光!
顾栩栩猛地“睁”开眼——或者说,她的意识被强行拽入了一片诡异的空间。
她发现自己正坐在驾驶座上!正是那辆深绿色的双层巴士!
但车窗外不再是筲箕湾道或元朗的街景,而是一片流动的、粘稠如血的暗红色迷雾!
雾气翻滚着,隐约能听到海浪绝望的呜咽和…孩童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啜泣。
车内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湿冷的鱼腥气。
灯光忽明忽灭,发出滋滋的电流声,将车厢内的一切都映照得光怪陆离、鬼影幢幢。
那个穿着鲜红连衣裙的小女孩,就站在她驾驶座旁边!
苍白的小脸几乎贴在顾栩栩的侧脸上,黑洞洞的眼睛死死盯着她,里面没有眼白,只有一片吞噬一切的、旋转的漆黑深渊!
“司机姐姐…” 小女孩的声音不再是清脆,而是带着一种湿漉漉的、仿佛从水底传来的空洞回响,“…去外婆家…拿书包…”
她缓缓抬起一只苍白的小手,指向车窗外那片翻滚的血雾深处。
顾栩栩顺着她的手指望去,血雾似乎变淡了一些,隐约勾勒出一个破败渔村的轮廓——断壁残垣,倾覆的木船…水鱼村!
“书包…在那里…” 小女孩的声音陡然变得凄厉怨毒,“…被…藏起来了!被…坏人…藏起来了!”
她小小的身体因极致的恨意而微微颤抖,车厢内的温度骤降,车窗玻璃瞬间凝结出厚厚的冰霜!
顾栩栩的心脏被恐惧攫紧,但更强烈的是一种被强行灌输的、属于小女孩的滔天怨念!
她仿佛看到了血色的画面碎片:温暖的灯光下,慈祥的外婆(一个模糊的、穿着蓝布衫的老妇人身影)将一个漂亮的小书包递给她…书包上似乎绣着一朵小小的白色茉莉花?紧接着画面破碎,变成刺眼的血红!
尖叫!破碎的红衣!冰冷的海水淹没口鼻!还有…一只戴着黄铜纽扣袖口的手,在混乱中死死捂住她的口鼻,将她拖向更深的黑暗!那只手…那只手!
画面戛然而止!剧烈的头痛袭来,仿佛灵魂被撕裂!
“找…到…它!” 小女孩冰冷的手指猛地戳在顾栩栩的额头上!
一股阴寒刺骨的能量瞬间涌入!“带…给…外婆!不然…”
小女孩咧开嘴,露出一个极其诡异、完全不符合她年龄的怨毒笑容,“…你…和你的警察老公…都要…陪…葬!”
轰!
整个巴士幻境剧烈地摇晃起来,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
血雾翻涌,凝聚成无数只惨白浮肿的鬼手,从破碎的车窗外、从车顶、从地板缝隙中疯狂地伸进来,抓向顾栩栩!那浓烈的死亡气息几乎让她窒息!
“啊——!” 顾栩栩在极致的恐惧中发出无声的尖叫!意识如同被重锤击中,再次坠入无边的冰冷黑暗!
现实,元朗公立医院。
消毒水的味道浓烈刺鼻。云锦脸色铁青,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病床上昏迷不醒的顾栩栩。
她躺在惨白的病床上,身上盖着薄被,脸色苍白如纸,嘴唇没有一丝血色,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青黑的阴影。
最令人心悸的是,她的额头中央,赫然印着一个淡淡的、边缘呈现诡异青紫色的指印!
形状小巧,分明是孩童的手指所留!指印周围的皮肤温度,冰冷得不像活人!
医生己经做了检查,结果令人费解:生命体征极其微弱,体温过低,脑电波活动异常紊乱,但查不出任何器质性病变或中毒迹象。
结论是“不明原因深度昏迷,伴有严重低温症”,只能先送入加护病房观察,靠营养液和保暖设备维持。
“栩栩…栩栩…” 云锦紧握着顾栩栩冰凉的手,声音嘶哑低沉,充满了痛苦、自责和无边的愤怒。
他懊悔自己不该让她独自去筲箕湾,更不该让她卷入警署档案室的危险!
红衣女孩的报复,比他想象的更首接、更凶残!
福叔的病房在隔壁。他运气稍好,只是额头磕破了一道口子,缝了几针,有点轻微脑震荡,此刻正惊魂未定地向匆匆赶回来的张警长和云锦描述当时的情景:
“…阿玲那丫头,非让我帮她查那个林永富…我就带她去旧档案室了…那里堆的都是十年以上的废纸…我翻着翻着,找到一份深水埗那边移交过来的旧案卷宗副本,好像是关于一个金铺盗窃诬陷案,被诬陷的老太婆后来上吊死了,案子也不了了之…里面提到了林记金铺和林永富的名字…” 福叔摸着缠着纱布的头,心有余悸。
“然后呢?阿玲怎么晕倒的?”张警长追问。
“她…她就在我旁边看那份卷宗…看着看着,突然就脸色煞白,浑身发抖,像看到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
然后她指着卷宗里一张模糊不清的附件照片,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说…说‘是他!就是他!纽扣!’…” 福叔努力回忆着,脸上带着惊惧,“我刚想问她什么意思,就看她眼睛一翻,首挺挺就倒下去了!
浑身冰得吓人!我吓坏了,想扶她,结果脚下一滑…后面的事就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