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寺漏风的窗棂外，夜风卷着竹影在泥墙上摇曳。乌拉那拉皇后握着粗陶碗的手骤然收紧，滚烫的粥洒出几滴，在她褪色的裙摆上洇出深色痕迹。她盯着小燕子灵动的眼睛，那些从未听闻过的往事，像锋利的冰锥，一下下凿开她心中尘封的不安。
“你说……我会断发？”皇后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记忆里某个被刻意遗忘的片段突然刺痛神经——数月前，她在御花园偶遇南巡归来的乾隆，他腰间新挂的香囊绣着西湖烟雨，与此刻小燕子描述的场景莫名重合。
小燕子盘腿坐在稻草堆上，抓起一把野莓塞进嘴里，酸甜的汁水顺着嘴角流下：“可不是嘛！皇阿玛被那个夏盈盈迷得七荤八素，连老佛爷的话都不听了！”她突然压低声音，模仿乾隆跺脚的模样，“‘朕就要封她为贵妃！’‘皇后你莫要多管闲事！’结果您一生气……咔嚓！头发就这么断了！”
容嬷嬷手中的针线“啪嗒”掉在地上，布满皱纹的脸瞬间血色尽失：“断发乃国丧之仪，皇上怎能……”
“所以这一世咱们不干傻事！”小燕子跳起来，扯着皇后的衣袖摇晃，“您看现在多好，不用看着令妃的脸色，也不用担心冒出个歌女抢风头！”她摸出怀里皱巴巴的《江湖奇闻录》，指着上面的插图，“等十二弟扮成小沙弥安定下来，咱们就去江南！听说那里的包子铺会往馅里塞虾仁，还有能在水上飘的房子！”
永璂趴在皇后膝头，黑葡萄似的眼睛亮晶晶：“额娘，我们真的能去看会飘的房子吗？”
皇后轻轻抚过儿子的发顶，目光落在斑驳的墙面上。小燕子描述的前世太过荒诞可怖，可那些细节又真实得令人心惊。她想起选秀时，父亲握着她的手说“家族荣耀系于你身”；想起初次有孕时，乾隆亲手为她绘制的百子图；更想起昨夜逃离皇宫前，乾隆望着令妃呈上的账本，眼中那抹毫不掩饰的信任。
“娘娘，您别愁眉苦脸的！”小燕子突然掏出块碎银子，在月光下晃得人眼花，“您看，这是用您的镯子换来的盘缠！等用完了，我和尔泰去街头卖艺，他耍剑我翻跟头，保准能赚得盆满钵满！”
福尔泰倚在门框上轻笑，腰间的玉佩随着动作轻响——那是他偷偷留下的传家之物，若有急需，足够换得几亩良田。他望着小燕子神采飞扬的模样，突然觉得，或许离开皇宫，才是所有人的解脱。
窗外传来老和尚敲击木鱼的声响，一下又一下，敲碎了夜的寂静。皇后终于露出浅笑，伸手擦掉小燕子脸上的莓汁：“那就拜托格格，带我们去看看这大千世界了。”
此刻的紫禁城，乾清宫内灯火通明。乾隆捏着从火场找到的半枚护甲，指节泛白。令妃跪在地上，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皇上，皇后娘娘向来刚烈，许是……”
“住口！”乾隆突然将护甲砸向铜镜，镜面应声而碎，“传旨，辍朝三日，以皇后之礼厚葬！谥号……”他望着满地碎片，想起皇后初次侍寝时，局促地绞着帕子的模样，“就赐‘孝烈’，以彰其贤。”
而远在白云寺的众人并不知道，他们用一场大火换来的新生，正悄然改变着宫廷的格局。小燕子枕着行囊躺在草堆上，望着天窗漏下的星光，小声嘟囔：“孝烈皇后？听着比‘不废而废’霸气多了！”她转头看向熟睡的皇后，嘴角勾起狡黠的笑——这一世，她不仅要改写乌拉那拉氏的命运，更要让所有人知道，紫禁城的红墙，困不住自由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