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尼斯堡要塞的地下指挥室里,煤油灯的火苗在穿堂风中摇曳,将法金汉的影子拉扯得扭曲变形,仿佛是被钉在石灰岩墙上的远古化石。
他盯着沙盘上密集的红色图钉,那些代表敌军的标记全部集中在正北方向的容克大道沿线,那是连接柯尼斯堡与东普鲁士腹地的主干道,也是贵族军队传统的防御轴线。
通讯兵第三次标注敌军主力时,他的手指不自觉地着蓝马克斯勋章的绶带,那里有道两厘米长的细长疤痕,是威廉三世在枢密院会议上用剑尖留下的,此刻正随着他的心跳隐隐作痛。
“调遣第2骑兵团,从东北门迂回包抄。”法金汉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在转动,带着东线老兵特有的沙哑,“通知炮兵连,准备对正北三公里区域实施覆盖射击,重点照顾公路两侧的针叶林。”
他的元帅杖重重敲击在沙盘上,震落了代表骑兵主力的锡制人偶,“把第3步兵师部署在公路交叉口,务必守住凌晨五点的补给线。”
副官犹豫着插话:“元帅,前沿哨所报告西北侧沼泽地传来异常声响......”
“不过是迷路的猎户!”法金汉打断他,镜片后的眼睛泛着血丝,他的手指狠狠戳向沙盘上的公路节点:“1915年我们在布格河遭遇哥萨克骑兵时,也是这样的暴风雪。记住,真正的敌人永远在正面,在我们用马刀和刺刀证明荣耀的地方。”
通讯兵突然冲进指挥室,密码纸上的墨痕还未干透:“元帅!西北侧发现大规模部队!望远镜捕捉到金属反光,推测为装甲车集群!”
法金汉手中的元帅杖当啷落地,砸在东普鲁士地形图上。
他忽然想起曼施坦因的叔叔,那位在参谋部总爱叼着雪茄说战争是欺骗的艺术的老容克,喉头泛起一阵苦涩。
难道自己真的老了?竟会被后辈用假炊烟和留声机骗得团团转?
他盯着墙上的老式军用地图,上面用红笔标注的防御工事还停留在堑壕战时代,而敌军的装甲洪流正在他认为无法通行的沼泽地里撕裂防线。
而此时波罗的海的冰面上
海因茨?古德里安的突击快艇编队正在破浪前行。
十二艘快艇船头悬挂的巴伐利亚蓝白纹章在探照灯下格外醒目,而船尾的排水口正喷出与海水等温的水流,将引擎噪音降到最低,避开贵族士兵的监测。
“师长,前方发现水雷阵。”观测员的声音带着紧张,“是上次世界大战时期的锚雷,间距十五米,呈扇形分布。”
古德里安盯着战术地图,手指在斯特丁港防波堤的坐标上敲击:“让潜水员下水,用磁性炸药切割雷链。各艇保持间距,沿着破冰船的尾流前进,那些老贵族还以为水雷能挡住新时代的钢铁。”
他忽然轻笑:“告诉轮机长,把转速提到十二节,我们要在黎明前完成斩首行动。”
凌晨西点三十分,快艇编队突破水雷区。
古德里安的部队成功登陆。
古德里安透过望远镜,看见巴伐利亚亲王的私人游艇莱茵黄金号正在码头上忙碌,吊车将镶嵌双狮纹章的铅箱吊上甲板,箱盖缝隙里露出的钻石在探照灯下闪烁。
亲王的白色燕尾服在雪地中格外刺眼,如同一块等着被碾碎的奶油蛋糕。
亲王的侍从举着鲁格手枪冲出来,子弹打在装甲上溅出火花。
古德里安冷笑一声:“给他们点教训。”
机关炮喷出火舌,将码头的木质护栏扫成碎片,气浪掀飞了亲王的高顶礼帽。
“你知道我是谁吗?”亲王在气浪中尖叫,铅盒上的狮爪纹章刮擦着结冰的地面,“我的曾祖父在滑铁卢与威灵顿公爵共饮过白兰地!”
古德里安摘下军帽,露出被寒风吹得通红的耳朵:“而我祖父在但泽码头当搬运工时,你们的曾祖父正在庄园里举办猎狐舞会。”
他指向甲板上堆积如山的纹章箱,“那些破铜烂铁救不了你,亲王殿下。现在,要么登上我们的囚车,要么跳进结冰的海港,你的燕尾服应该能浮一会儿。”
一颗迫击炮弹在远处炸开,掀飞了游艇的遮阳棚,露出下面整齐码放的贵族纹章箱,箱盖上的雄鹰、狮子、橡树纹章在火光中扭曲变形,如同旧时代的鬼魂在火焰中哀嚎。
亲王的侍从们面面相觑,鲁格手枪纷纷落地,在码头上砸出冰花。
当古德里安的士兵登上游艇时,发现底舱藏着二十箱1914年的陈年香槟,木箱上还印着法金汉庄园的纹章。
他走进亲王的会客室,墙上挂着的家族画像里,历代亲王都穿着绣满金线的军服,腰间佩剑的穗带垂落在雕花皮靴上。
古德里安抽出自己的鲁格手枪,枪口敲了敲画像中亲王祖先的剑鞘:“漂亮的装饰品,但在装甲部队面前,它们连开罐头的刀都不如。”
码头外,贵族士兵正在列队投降,他们的军服上还缝着1918年以前的黑鹰纹章。
古德里安看着这些手持马刀的士兵,忽然想起自己对威廉三世建议全力组建装甲军的提议:“当敌人还在擦拭佩剑时,我们的装甲车己经碾过他们的军旗。”
一名士兵从货舱跑来:“师长,发现密道!通向码头下方的地窖,里面全是金条和地契。”
古德里安点头,从右手撕下臂章,扔给带队的士官:“贴上帝国徽记,这些财宝现在属于全体德意志人民,当然也包括刚才投降的弟兄。”
他转身走向装甲车,靴底的防滑钉在码头上敲出急促的节奏:“记住,我们不是在征服土地,而是在埋葬过时的战争方式。”
柯尼斯堡要塞的地下指挥室里,法金汉男爵盯着突然静默的通讯频道,终于明白西北侧的部队是什么。
他颤抖着捡起元帅杖,在沙盘上划出一道歪斜的防线,却发现代表骑兵的锡制人偶己全部被震落,只剩下代表装甲部队的钢铁战车模型在地图上推进。
通讯兵的声音带着哭腔:“元帅,东南门失守!近卫军的装甲部队己经突破第二道堑壕!”
法金汉望向墙上的老照片,那是1916年凡尔登战役前的阅兵式,他骑在战马上,身后是整齐的步兵方阵。
而现在,耳机里传来的是装甲车履带碾压雪地的轰鸣,就像死神在敲打着旧时代的丧钟。
他忽然想起威廉三世任命曼施坦因担任师长时,递给自己看他的论文《论机械化部队在冬季战场的运用》,当时他在评语里写着:“理论虽新,却忽视了骑兵的机动优势。”
此刻,那些被他忽视的理论正在要塞外墙炸出缺口,黑鹰旗帜的残片落在他的沙盘上,盖住了代表骑兵冲锋的箭头。
法金汉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把剩余兵力调往核心堡垒,我们将在这里捍卫普鲁士军官的荣誉。”
他摸向腰间的鲁格手枪,枪柄上的雕花早己被岁月磨平:“告诉炮兵连,把最后一发炮弹留给自己人,决不能让敌军完整占领指挥室。”
斯特丁港的码头上,古德里安看着巴伐利亚亲王被押上装甲车。
亲王的钻石袖扣在探照灯下闪烁,却照不亮他苍白的脸。
古德里安忽然想起威廉三世在战前会议上说的话:“旧贵族就像战场上的固定炮台,以为凭借血统的厚甲就能永垂不朽,却不知道战争早己变成流动的钢铁盛宴。”
“亲王殿下。”他递过一份《投降书》,“在上面签字,你将得到战俘待遇。”
亲王盯着文件,忽然冷笑:“你们这些暴发户,永远不懂贵族精神。”
古德里安的手指划过装甲车的钢板:“贵族精神?是让农民在寒冬里为你们的猎狐犬储备羊毛,还是让士兵在战壕里为你们的勋章送死?”
当装甲车启动时,古德里安看着码头墙壁上的弹孔,忽然说:“在我的字典里,没有俘虏贵族这个词。他们要么成为新时代的建设者,要么成为历史的铺路石。而我,选择让压路机先开过前者的尸体。”
柯尼斯堡要塞的主塔楼顶端,法金汉男爵看着东南门方向腾起的浓烟,终于承认自己输给了一个不属于旧时代的对手。
他的蓝马克斯勋章被风雪浸透,像条死蛇般贴在胸前,而远处传来的,是新帝国军队高唱《帝国的钢铁洪流》的声音。
“报告男爵,曼施坦因少校求见。”卫兵的声音从旋转楼梯传来,带着风雪的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