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德哥尔摩王宫鎏金厅的烛台燃着惨白的蜂蜡，三十六支烛火在穿堂风中明明灭灭，将古斯塔夫五世的身影投在橡木壁板上，像一幅走了形的中世纪骑士画像。
老国王伸手去够银质鼻烟盒，指节在雕花盒面上划出三道白印，那是三天前威廉三世的袖扣刮擦留下的痕迹。
“又在想厄勒海峡的事？”维多利亚王后的声音从阴影中飘来，她指尖蹭过锦缎扶手，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王后端起银壶缓缓倒茶，锡兰红茶在骨瓷杯里打着旋，映出她鬓角新添的白发。
王储古斯塔夫六世无奈说道：“丹麦人封锁了主航道，我们的资源进口只能从波兰高价收购！而德国的U型潜艇联合英国皇家海军的驱逐舰正在卡特加特海峡缉私，他们击沉了我们三艘商船！平均一天一艘！”
古斯塔夫五世突然剧烈咳嗽，手帕捂嘴时露出腕间的金表，那是威廉三世来访第一天送的工业合作纪念礼，表盘上的克虏伯钢铁指针此刻正指向午夜十二点。
“我本想让他们狗咬狗。”老国王的声音被痰堵住，“用丹麦牵制德国，联合英国限制德国，再把钢铁高价卖给柏林，没曾想沦落到如今的下场......”
听了国王的话，二人的面容尽皆愁云惨淡。
王储苦楚道：“之前丹麦王储受辱回国，日后必要报仇，而德国手中精兵在握，尚可不惧，可是我们瑞典……只怕从今往后，全国上下将无一日的安生日子。”
国王自嘲的笑了一声，潸然泪下，道：“千算万算，却是看差了威廉三世，以致有今日下场。作孽，真是作孽啊！”
“祖父，父亲……”轻柔的声音从门厅缓缓的传将进来，却是英格丽德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门厅口，看到了眼前的一幕。
英格丽德公主的狐裘斗篷扫过玫瑰窗，彩绘玻璃上的圣乔治屠龙图案在她身后碎裂成斑斓的光斑。
她看见祖母维多利亚王后正用银镊子夹起电报稿，纸页上德国橡胶水雷的字样被茶水浸得发皱。
“祖母的手又抖了。”公主按住王后持镊子的手，触到那枚普鲁士蓝宝石戒指的冰凉，这枚戒指曾属于威廉三世的母亲，此刻却在瑞典王后的指间发颤。
PS：虚构的，威廉三世的母亲并没有文献记载，不过他父亲是威廉二世的幼子，俗话说：小儿子，大孙子，老人的心头宝，我就将这个戒指当做传家宝给幼子的媳妇……
“你怎么来了？”维多利亚王后突然将电报揉成纸团，玫瑰香粉从发间散落，掉在公主肩头的貂皮上。
"去美国吧。"老妇人的指甲掐进公主手背，"三年前我用娘家姓氏在费城买了座钢厂，足够你......"
"钢厂？"英格丽德公主突然笑了，笑声惊飞了窗台上的雪雀，"覆巢之下无完卵。"
王后闻言急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天塌下来有你祖父和父亲扛着，你不要任性了！现在不走，待日后威廉三世寻上门来，却是想走也走不得了！”
古斯塔夫父子：？？？
公主薄唇一抿，突的露出一个惨然的微笑：“祖母，我今年多大了？”
王后没曾想公主如此跳跃，不由的愣了愣，合着我跟你说城门楼子，你跟我说胯骨轴子？
王储突然说道：“20了……”
“20么？“公主看了看外面的雪景，自言自语道：“每日戏冰游湖，不知不觉间，竟也到了20。”
古斯塔夫五世的山羊胡扫过地图上的柏林标记：“你想联姻？威廉三世那只狐狸，会相信你是真心？”
“是，若是能得德国庇佑，就算丹麦再怎么报仇心切，也奈何不了瑞典分毫。”
听了公主的话，便见国王和王储互相对望了一眼，二人的眼睛顿时亮了。
王后口气犹疑道：“可是，那威廉三世，你中意他吗？”
听着王后的话，公主不由垂下眼皮，泪水无声无息地从眸中徐徐滑落。
“祖母，我与他只见过一次而己……只是事到如今，除了这样，难道我们瑞典还有别的路可走吗？”
王后浑身一颤，小心翼翼的替孙女擦去了脸上的泪珠。
王储闻言摇头道：“可是那威廉三世也不是什么善茬，看他这几年所作所为，胸怀大志，并非贪图美色，整一个油盐不进……”
话还没说完，便见王后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王储只能低下头，将下文咽下。
公主从颈间摘下项链：“他相信的是钢铁与橡胶的结合，而我，恰好是连接两者的那个焊点。”
柏林，
威廉三世脸上的绷带在烛光下泛着药味：“这玩意儿比鱼胶还黏。”
他用银质餐叉挑起棋盘上的王后，叉尖蹭过里宾特洛甫的袖口：“吃，吃你象！哈哈哈，你对象都没了！”
“陛下该换药了。”外交部长平淡说道，“我也吃，你马没了。”
“……”
PS：象在英文里应该叫主教，马是骑士……
突然，铜铃响起，侍从头戴的普鲁士尖顶盔在大理石地面投下细长阴影，镀金鹰徽随着他打滑的皮靴剧烈晃动。
“陛下，瑞典的英格丽德公主求见。”
威廉三世手里揣着棋子，头也不抬说道：“哪个公主？是谁？”
里宾特洛甫偷笑道：“别装了陛下，就是上回在瑞典跟你冰雪奇缘的那个。”
“哼，什么冰雪奇缘，都是子虚乌有的事。”
“哦~那北极光呢~”
威廉三世恶狠狠抬起头：“哪个老混蛋？兴登堡还是施特雷泽曼说的！”
“两个老混蛋都说了……”
“她来干什么。”威廉三世摸着脸上的绷带，药膏拉扯伤口的刺痛让瞳孔骤然收缩，与脸颊的红晕形成对比，“不会给我另一半脸上也来一叉吧？”
“陛下您说什么胡话呢？瑞典现在己经是被架在火上烤了，正好你上次与丹麦王储冲突后受的伤，瑞典派人过来看望一下，一是缓和两国的冲突，二是转移丹麦的怒火，三是离间我们和英国的蜜月期……”里宾特洛甫淡淡回答，“吃你王后，将军！”
“我嘞个一箭三雕啊，瑞典人良心大大滴坏！告诉她，不见！”威廉三世小嘴。
里宾特洛甫冲着侍卫摆摆手，示意请公主进来：“陛下，您又想歪了，她此番前来，说不定还带了礼品。还有，您能不能别换棋啊……”
威廉三世轻咳一声：“咳咳咳……如此甚好，瑞典不愧是北欧小霸王，果然是很懂规矩，值得褒奖勉励。来人！将礼品请进来与我一叙。”
里宾特洛甫的指关节咔咔作响道：“陛下，不是请礼品，是请公主，请公主与您一叙。”
“哦，对，是请公主拎着礼品来与我一叙。”威廉三世摆摆手，“快把王宫内的刀叉全部收起来！”
恰在此时，门被推开，英格丽德公主的貂皮斗篷扫过门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