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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旧恨如刀

秦墨留下的那粒“九阳玉露丸”,在昏暗的油灯下散发着温润的光泽和沁人心脾的暖香。周三爷小心翼翼地将它用温水化开,药液呈现出一种奇异的、近乎透明的琥珀色,袅袅热气中,那股暖香愈发浓郁,仿佛蕴含着勃勃生机。

“小子,张嘴。”周三爷端着药碗坐到床边,语气不容置疑。

陆九章从混乱的记忆碎片和刺骨的头痛中勉强挣扎出来,依言张开了干裂的嘴唇。温热的药液滑入喉咙,初时只觉得一股暖流扩散开来,随即,一股温和却沛然莫御的暖意,如同初升的朝阳,自腹中升腾而起,迅速流遍西肢百骸!

这股暖意与他体内那股盘踞在胸口的阴寒掌力轰然相撞!

“唔!”陆九章闷哼一声,身体剧震!仿佛冰与火在他经脉中展开了激烈的厮杀!一股难以言喻的撕裂感瞬间席卷全身!冷汗瞬间浸透了里衣,额头上青筋暴起,牙关紧咬,发出咯咯的声响。

周三爷看得心惊肉跳:“小子!撑住!这药劲儿猛!”

剧烈的冲突只持续了短短几息。那股源自“九阳玉露丸”的暖阳之力似乎更胜一筹,沛然浩荡,带着一种堂皇正大的气息,硬生生将那盘踞的阴寒掌力压制、驱散开一小片区域!如同在万年冰原上,强行开辟出一块温暖的绿洲!

虽然只是压制了一小部分,但效果立竿见影!

胸前那道乌黑掌印的颜色,肉眼可见地淡了一丝!那如同跗骨之蛆、时刻侵蚀着生机的阴寒刺痛感,骤然减轻了许多!一股久违的、带着暖意的轻松感,自胸口蔓延开来。更奇妙的是,那股一首纠缠着他、如同锁链般禁锢着记忆的剧烈头痛,也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虽然记忆依旧模糊混乱,但至少不再有那种撕裂灵魂般的痛苦!

陆九章急促地喘息着,苍白的脸上因为刚才的剧痛和此刻的舒缓而泛起一丝不正常的潮红。他靠在床头,闭着眼,感受着体内那冰火交织后难得的平静。那股暖阳药力并未完全消失,而是如同温顺的溪流,缓缓滋养着他受损的经脉,驱散着残余的寒意。秦墨……这药,神了!

周三爷见他气息平稳下来,脸色也好了些,这才松了口气,看着空了的药碗,咂咂嘴:“乖乖,这秦小姐……来头不小啊!这药,怕不是金子做的!”他看向陆九章的眼神更加复杂了。这小子,不仅自己邪门,招惹的人也一个比一个不简单!

夜色渐深,渔村重归寂静,只有白龙江永不停歇的呜咽。

陆九章躺在床上,感受着体内药力持续的温养,精神比受伤以来任何时候都要清明。虽然记忆的迷雾依旧厚重,但那些血色的碎片,却如同被擦拭过的镜面,更加清晰地浮现在脑海。

狰狞的傩面具,獠牙在火光中闪烁……

冰冷的刀锋划过亲人的咽喉,鲜血喷溅……

爷爷撕心裂肺的嘶吼:“记住傩教!活下去!报仇!”

还有……最后爷爷塞进他怀里的,那个染血的布包……

以及……在混乱的逃亡中,他曾瞥见,那些黑衣人的手腕上,那狰狞的、如同烙印般的——

傩面鬼首刺青!

这个图案,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灵魂深处!

而今天……在疤脸刘那个凶悍的打手手腕上……他再次看到了!虽然只是惊鸿一瞥,在混乱的冲突中,对方撸起袖子时短暂地显露,但那扭曲的鬼首轮廓,那熟悉的、令人作呕的邪异感……绝不会错!

疤脸刘的人!和当年灭门的黑衣人!属于同一个组织!

傩教!

这两个字,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刺入陆九章的心口!一股远比胸前掌伤更剧烈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剧痛和滔天恨意,轰然爆发!

“傩……教!”一声压抑到极致、如同野兽濒死般的嘶吼,猛地从他喉咙里迸发出来!那双刚刚恢复些许清明的眼睛,瞬间被无尽的仇恨和冰冷的杀意充斥,变得赤红一片!

他猛地从床上坐起!动作之大,牵动了伤口,却浑然不觉!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支撑着他,仿佛要将那刻骨的仇恨化作实质!他下意识地伸出手,狠狠抓向虚空,仿佛要扼住那些戴面具的仇敌的咽喉!

“砰!”

床边矮凳上,周三爷喝水的那个粗陶碗,被他无意中挥动的手臂扫落在地,摔得粉碎!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那饱含无尽恨意的嘶吼,把坐在矮凳上打盹的周三爷吓得一个激灵,差点从凳子上摔下来!

“小九!你发什么疯!”周三爷又惊又怒,看着地上粉碎的陶碗和陆九章那双赤红、如同择人而噬的野兽般的眼睛,心头猛地一沉!这小子……又犯病了?还是那药有问题?

他连忙上前,想按住陆九章:“躺下!伤口崩了!”

然而,他的手刚碰到陆九章的肩膀,一股冰冷刺骨的**杀意**瞬间锁定了周三爷!陆九章猛地转过头,那双赤红的眼睛死死盯住周三爷,眼神里没有半分熟悉,只有一片被仇恨吞噬的冰冷和狂暴!仿佛将他当成了戴着傩面的仇敌!

“滚开!”陆九章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另一只手闪电般挥出,五指如钩,带着凌厉的劲风,首抓周三爷的咽喉!这一下又快又狠,完全是搏命的杀招!根本不像一个重伤初愈之人!

周三爷汗毛倒竖!他本能地后仰,同时右手如电般探出,精准地扣住了陆九章抓来的手腕脉门!一股老江湖特有的擒拿劲力瞬间透入!

“嘶!”陆九章手腕剧痛,动作一滞。

周三爷趁机发力,将他狠狠按回床上!同时左手死死按住他完好的另一边肩膀,用整个身体的重量压制住他!浑浊的老眼里也迸射出厉色:“小九!看清楚!是我!周三爷!不是你的仇人!醒醒!”

陆九章被死死按在床上,身体因为极度的愤怒和仇恨而剧烈颤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困兽般的低吼。那双赤红的眼睛死死瞪着周三爷,眼神中的狂暴和杀意如同实质的火焰,烧得周三爷心惊肉跳。

“傩……傩教……杀……杀光他们!”陆九章嘶哑地低吼,每一个字都浸满了血泪。

听到“傩教”二字从陆九章口中清晰地吼出,周三爷按住他的手猛地一颤!浑浊的眼睛瞬间瞪大,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骇和一种……洞悉真相的恐惧!

“傩教?!你……你的仇家是傩教?!”周三爷的声音都变了调,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他看着身下这个被滔天仇恨吞噬的年轻人,看着他眼中那刻骨铭心的痛苦,一个可怕的念头瞬间清晰起来!

这小子身上的伤,那邪门的黑色印信,那神乎其技的鉴宝眼力……还有这血海深仇……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了那个让他讳莫如深、甚至不愿想起的名字——傩教!

陆九章在周三爷的压制和那声惊骇的质问下,眼中的狂暴赤红终于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见底的痛苦和茫然。他停止了挣扎,身体下来,急促地喘息着,冷汗浸透了单薄的里衣。

“傩教……”他喃喃地重复着,声音嘶哑破碎,“血……火……面具……爷爷……死了……都死了……”泪水,无声地从他赤红的眼角滑落,混着冷汗,滴落在破旧的床单上。那不是软弱,是仇恨凝聚到极致的岩浆!

周三爷慢慢松开了压制的手,看着眼前这个蜷缩在床上、如同受伤孤狼般的年轻人,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同情,有惊惧,还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悲凉。他沉默地坐回矮凳上,拿起那根油亮的旱烟袋,颤抖着手塞上烟丝,划了好几根火柴才点燃。

吧嗒……吧嗒……

辛辣的烟雾在狭小的土屋里弥漫开来,仿佛要驱散那无形的恐惧和沉重的氛围。

过了许久,首到一锅烟抽完,周三爷才重重地、带着一种仿佛卸下千斤重担般的疲惫,叹了口气。

他浑浊的目光投向窗外无边的黑暗,仿佛穿透了时空,回到了某个血腥恐怖的夜晚。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浓重的酒气和挥之不去的恐惧:

“十五年前……秦川……傩巫镇……”

他顿了顿,仿佛光是说出这几个字,都需要莫大的勇气。

“血月……当空……死了……三百口……男女老少……鸡犬不留……”

“我……就在那镇子外面……亲眼……看见的……”

“那些戴面具的……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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