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的一天,林小满在常去的便利店遇到沈聿安。他穿着便服,手里捏着两罐番茄味薯片,像个等待审判的学生。玻璃门在她身后关上时,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我报名了心理咨询。” 他把薯片推给她,罐身还带着体温,“医生说,控制欲是因为害怕失去,就像…… 就像小时候抓不住那只猫。” 他的手指在罐身上,那里有她画过的笑脸贴纸痕迹,是他偷偷保存下来的。
林小满拆开薯片,递给他一片:“想找我,得先学会问‘现在方便吗’,而不是查我的快递地址。” 她看着他眼中闪过的惊喜与紧张,于是她掏出速写本,画下两只咸鱼,一只缠着绷带,另一只拿着胶带准备贴笑脸:“绷带是你的偏执,贴纸是我的底线,想靠近,得按我的规则来。”
沈聿安接过画纸时,指腹划过她签名的水滴图案,那是他曾在监控里无数次描摹的细节。他抬头看向窗外,阳光正穿过便利店的玻璃,在她发梢镀上金边,突然明白她画里的意思:玻璃罩碎了,但阳光进来了,而这次,是她主动打开的窗。
沈聿安每周向林小满提交《行为改进报告》,记录如何控制查看她社交动态的冲动,其中一页写着:“第 13 天,忍住没查她今天点了哪家外卖。
清晨的阳光透过“初心画室”的玻璃窗,在原木画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小满握着画笔,正在给一只戴着厨师帽的咸鱼填色,忽然听见门口传来布料摩擦的声响。她抬头,看见沈聿安站在画室门口,穿着熨帖的深灰色西装,手里却拎着一个印着卡通图案的画具包,与周围穿着休闲装的学生格格不入。
“沈总,您又来旁听?”画室老师笑着打招呼,上周沈聿安突然报名插画班,每次都坐在角落,却从不动笔,只是盯着林小满的画稿发呆。
沈聿安的耳根微微泛红,将画具包放在空座位上,从里面掏出素描本和铅笔,纸张边缘还留着他用钢笔写的商业计划草稿。他翻开新的一页,笔尖悬在纸上,看着林小满画稿上那只正在煎蛋的咸鱼,喉结滚动了一下:“今天…… 想试试临摹。”
周围的学生窃窃私语,显然认出了这位时常出现在财经新闻里的总裁。林小满放下画笔,走到他身边,看到素描本上歪扭的线条,他试图画那只煎蛋咸鱼,却把鱼尾巴画成了领带形状,蛋黄也歪成了心形。
“这里的弧度要顺着鱼身走。”她拿起铅笔,在他画纸角落示范,指尖不小心蹭到他的手背。沈聿安的身体瞬间僵硬,握笔的手指收紧,铅笔在纸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对不起……”他连忙道歉,看着她手背上的铅笔灰,下意识想拿出纸巾,却想起三个月前她在画室说过“别再擅自替我做决定”,动作顿在半空。
林小满看着他无措的样子,忽然想起他电脑里那些标注“需清除”的监控截图。那时的他像精密的控制机器,而此刻,他只是个笨拙的初学者,连递纸巾都要犹豫。“没关系,”她主动擦掉铅笔灰,指着他画的领带鱼尾,“其实这个创意不错,咸鱼总裁煎蛋。”
画室老师走过来点评:“这位同学的线条很有力量,但…… 咸鱼的眼睛画得太凶了,像是在瞪鸡蛋。”学生们哄笑起来,沈聿安的脸更红了,默默用橡皮擦掉眼睛,重新勾勒出圆圆的瞳孔。
这是他第一次用非商业的方式表达歉意。自从住院后,他辞退了所有负责监控的助理,将星芒科技的安防系统交给副手,每天雷打不动出现在插画班,哪怕只是安静地坐着。林小满知道,他在践行那句“用你画里的方式修复裂痕”。
一周后,林小满在画室发现门把手上挂着个画夹。里面是沈聿安的最新作品:两只咸鱼戴着安全帽修快递柜,配文:“学会了问‘今天能帮你修柜子吗’,她回答‘顺便带罐薯片’。” 画夹最后一页,是他用钢笔临摹的她的自画像,旁边写着:“谢谢教我贴绷带的方法。”
她拿起画笔,在画像旁边添上一只玳瑁猫,猫爪正拍落画纸上的薯片碎屑。窗外传来敲门声,沈聿安站在门口,手里举着手机:“现在方便吗?想请你看个东西。” 屏幕上备注栏写着:“学生沈聿安,想学习画会笑的鱼眼睛。”
午休时,林小满在画室楼下的便利店买咖啡,沈聿安跟在身后,保持着三步的距离。当她掏出手机扫码时,他下意识想接过咖啡杯,却被她侧身避开。“沈聿安,”她看着他,语气平静,“如果你想帮我,可以先问一句‘需要我帮忙吗’。”
沈聿安愣住了。他深吸一口气,像背诵商业条款般认真:“林小姐,需要我帮你拿咖啡吗?”
“叫我小满。”她把咖啡递给他,看到他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忽然想起他住院时输液的手背。那时他腕上戴着她送的咸鱼手环,如今手环换成了她画的绷带咸鱼图案,象征着愈合的决心。
回到画室,沈聿安的素描本上多了一行小字:“第 17 次尝试正常对话,成功。”林小满假装没看见,却在自己的画稿背面画了两只咸鱼,一只戴着破碎的总裁面具,另一只举着“规则万岁”的牌子,旁边写着:“今天的咖啡很甜,谢谢。”
傍晚,林小满接到周舟的电话,语气焦急:“小满,你快看微博!有人扒出沈聿安大学时的黑料,说他曾……”
话没说完,沈聿安的手机响了,助理发来紧急公关方案。他看着屏幕上“校园暴力”“偏执型人格”的关键词,手指猛地攥紧手机,指节发出轻响。这是他深埋多年的伤疤,也是他控制欲的根源,童年被孤立时,他只能通过掌控细节来获得安全感。
“沈聿安?”林小满看到他骤然苍白的脸色,想起他画的那只被藤蔓缠绕的咸鱼。此刻他眼底的偏执像藤蔓般蔓延,几乎要吞噬好不容易建立的平静。
“我需要处理一些事。”他站起身,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习惯性地想打开电脑调取监控,却在触碰到键盘时停住。他想起林小满的规则:“如果忍不住想控制,就打电话问她『现在该怎么做』。”
他走到画室阳台,拨通林小满的电话,尽管她就在身后。“小满,”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求助,“现在…… 我该怎么做?”
林小满看着他的背影,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肩膀微微颤抖。她走到他身边,没有看手机,而是指着远处的晚霞:“你看,今天的云像不像被晒化的棉花糖?”
沈聿安愣住了,顺着她的手指望去。橙红色的云霞铺满天空,确实像极了她画稿里柔软的甜品。他紧绷的肩膀渐渐放松,手机里的公关方案还在闪烁,他却按下了锁屏键。
“以前遇到这种事,我会让助理删掉所有爆料,”他低声说,看着她的侧脸,“但现在我知道,删除解决不了问题,就像擦不掉素描本上的铅笔印。”
林小满从口袋里掏出画纸,上面是她刚画的速写:沈聿安坐在云端,周围环绕着棉花糖云,藤蔓从他脚下延伸,却被云朵里的咸鱼咬断。“你看,咸鱼能吃掉坏情绪,”她把画纸塞进他手里,“就像规则能吃掉偏执。”
沈聿安看着画纸上歪扭的藤蔓和笑得露出牙齿的咸鱼,忽然想起插画班老师说的“眼睛别画太凶”。他抬起头,第一次在负面新闻爆发时没有选择控制,而是问:“小满,我可以请你吃晚饭吗?就我们两个人,讨论怎么画棉花糖云。”
“好啊,”林小满点点头,看着他眼里重新亮起的光,“但要先说好,吃饭时不准看工作邮件,也不准帮我切牛排,除非我主动开口。”
“没问题。”沈聿安的嘴角终于勾起一抹真实的笑意,像冰雪初融。他将画纸小心地放进西装内袋,那里还放着那枚咸鱼戒指,戒面被他得光滑发亮。
画室里,学生们正在收拾画具,老师指着沈聿安的素描本笑:“这位同学进步神速,今天的咸鱼眼睛终于画得像在笑了。”
林小满看着沈聿安认真收拾画具的样子,忽然觉得,重建信任的过程就像画画,需要耐心勾勒每一笔,即使画错了也没关系,用橡皮擦掉重来。而沈聿安正在学习如何握笔,如何在规则的边界内,画出属于他们的、带着笨拙却真诚的线条。
窗外的晚霞渐渐褪去,画室的灯亮了起来,照亮了沈聿安素描本上新的一行字:“第 1 次在危机中选择信任,成功。”旁边还有林小满画的笑脸咸鱼,尾巴上拖着一条细细的绷带,象征着愈合,也象征着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