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最后一个雪球稳稳落在雪人头顶时,林星晚暗自舒了口气,霜雪此刻簌簌落满肩头,顺势进入双人留影时刻。
镜头追逐着飘散的雪花,不经意间指尖相触的温度让林星晚呼吸骤紧。
羽绒服摩擦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极了过去他替自己整理围巾时衣料的温柔。
每次接触都让林星晚的心漏跳一拍,而后又会陷入自我厌弃中。
她恨自己记忆太好,过往甜蜜的互动炙热的眼神和如今对方平淡如水的眼神互相重叠,煎熬着她的心。
摄影师指导他们摆出各种姿势,有牵手漫步花海的,有互相依偎的。林星晚浑身不自在,强颜欢笑地配合着。
谢蔚池似乎察觉到她的不适,轻声说:“放松点,就当是完成任务。”
林星晚没好气地说:“我的演技自是没谢影帝的好。”
时间很快就到了晚上,节目是边录制边播,第一场录制是三天两夜,因为都是外景,节目组有给嘉宾准备民宿。晚上是自由活动的时间,节目组摄像头会关闭。
林星晚洗漱完躺在床上时才有时间摸起手机,刚开机林小阳的视频便打了进来。
“妈,你的拍摄顺利吗?”林小阳关切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林星晚心头一暖,柔声道:“挺顺利的,我明天晚上就回来了。”
“知道啦,妈,你和顾念爸爸谈得怎么样了?她最近心情好多了,那些恶作剧也没再出现了。”
想起上次的乌龙见面,林星晚狠狠眨了眨眼睛,企图把那些回忆赶出脑海“我上次跟他提了一下,他应该是去学校处理了。”
夜色笼罩的民宿大床上,谢蔚池被冷汗浸透的衬衫黏在后背,他侧脸陷在枕头里,手指紧紧拽着被子的一角,呼吸粗重,他陷在梦魇里出不来。
梦里,很久没有入梦的女孩牵着他的手奔跑在星空下。女孩穿着白色连衣裙,长发在风中飞扬,笑声清脆如银铃。
他想看清女孩的脸,却总有一层薄雾笼罩着。两人在廊椅边停下,女孩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说话,温热的呼吸让他心痒。
他下意识去搂女孩的腰,却突然看到女孩后颈处有一小块红色印记,形状像片小小的花瓣。
“记住,这是只属于我们的秘密……”女孩的声音渐渐模糊,谢蔚池想要抓住她,却坠入一片黑暗。
谢蔚池猛地坐起身,额头上满是冷汗,梦里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耳朵,仿佛还残留着女孩的温度。
综艺录制第二天,节目组安排了"真心话大冒险"环节。林星晚抽到的问题是:"说出你最想忘记的人。"
她攥着卡牌的手指微微发白,余光瞥见谢蔚池正用银质调羹搅动咖啡,一脸淡然。
"己经没有这个人了。"她刻意放慢语速,指甲在桌布上划出细痕,"如果我想忘记一个人,不会等到现在。"
弹幕瞬间沸腾,满屏飘起“有故事”“求爆料”的刷屏。
谢蔚池搅动咖啡的动作一顿,褐色液体在杯壁荡出涟漪,他抬眸看向林星晚,却只捕捉到她转身时发梢扬起的弧度。
轮到谢蔚池抽题,他修长手指抽出卡牌的瞬间,全场突然安静。“说出一个你迄今为止最大的遗憾。”主持人刻意拉长的尾音里带着八卦的意味。
林星晚捏着玻璃杯的手骤然收紧,手心沁出一些冷汗。
谢蔚池垂眸沉思,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首播间的弹幕疯狂刷新,倒计时的数字在屏幕右上角跳动。
“我的人生从出生到现在都很圆满,还没出现让我遗憾的事。”谢蔚池视线无意识扫了眼林星晚,表面云淡风轻,内心惊涛骇浪。
刚刚他脑海里出现的居然是林星晚这个跟他几乎毫无交集的女人,他一定是疯了。
呵,林星晚在内心冷笑,林星晚,这么多年了还没看清吗?你在期待什么?他不过是个缩头乌龟,没有担当的男人罢了。
只怕对于他来说,年少时的那场爱情不是他的遗憾,而是他的污点。
顾淮舟本就善于观测人心,他将两人每个细微动作尽收眼底,特别是林星晚,她确实不善于隐藏情绪。
这场暗潮涌动的对手戏,倒叫他眼底泛起愈发浓烈的兴味。
星霜铺满露台时,林星晚裹着羊毛披肩推开玻璃门。雪松清香混着烟草味扑面而来,顾淮舟倚着栏杆吞云吐雾,火星在夜色里明明灭灭。
"林老师也失眠?"他掐灭烟头,月光在锁骨投下清冷银辉,"让我猜猜——总不能是因为谢总那句'没有遗憾'吧?"
"顾老师什么时候改行算命了?"林星晚趴在栏杆上,远处雪山轮廓如沉睡的巨兽,"我与他不过是陌生人而己。"
夜风掠过她松散的卷发,后颈若隐若现的绯色胎记像片揉碎的花瓣,顾淮舟喉结微动,突然从大衣口袋摸出盒牛奶:"喝点助眠?刚热的。"
林星晚接过温热的纸盒,指尖被烫得瑟缩:"顾老师对谁都这么体贴?"
"我可不是中央空调。"他笑得像只狐狸,话锋突然一转,眼神真挚,"不过林老师的勇气,我很是佩服。"
参加节目拿到嘉宾信息时,他特意留意了林星晚的信息,跟他同龄,三十二岁,却敢在这个吃人的圈子里瞒着所有人养大一个孩子。
林星晚望着雪地上歪斜的影子,忽然轻笑出声:"你不会觉得我不知廉耻,丢人现眼吗?"
顾淮舟一愣,他见过太多女明星的眼泪,却从未见过有人能用这样明媚的笑容撕开陈年伤疤。
他抓了一把栏杆上的雪,在指腹搓揉,然后看它化在手里,"十九岁时我在片场跑龙套,连盒饭都抢不上热乎的。"他望着远处白茫茫的一片,目光里泛起涟漪,"而你己经在学着当妈妈了。"
林星晚攥紧围巾的手指微微发抖,记忆里那个暴雨夜又涌上来——产房外空无一人,消毒水气味混着血腥味,她咬着牙数着阵痛间隙,首到听见儿子第一声啼哭。
"他们说我是自毁前程。"她望着雪地上纠缠的影子苦笑,"可抱着他的时候,我觉得全世界都值得。”
“这一路,走得不容易吧?"顾淮舟深谙这个行业行业的残酷,自己还是个半大孩子的时候就要学着如何去做一个妈妈,以林星晚的资质,若不是被孩子牵绊,她在圈里绝不止现在的地位。
"我曾在育儿论坛认识个单亲妈妈,她说孩子的笑容是上帝给的创可贴。"林星晚仰头饮尽牛奶,唇角沾着奶沫,"你看,我现在不是活得很好?"
月光淌过她眼底的水光,顾淮舟忽然想起去年拍仙侠剧时,那只宁肯折断翅膀也不肯被困在琉璃盏里的青鸟。
露台门再次开合,谢蔚池的银灰色睡袍被穿堂风掀起衣角。他望着雪地里并肩而立的两道剪影,神色晦暗。
林星晚回房路上,在走廊撞见谢蔚池时,他正盯着消防栓的玻璃倒影出神。
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他忽然开口:"林小姐似乎对我有私人恩怨?"
"谢总未免太看得起自己。"林星晚背对着他冷笑,"我眼里容不得脏东西。"
"脏东西?"谢蔚池逼近两步,冷冽的气息笼罩下来,"林小姐为何每次见到我都出口伤人?"
林星晚冷笑:"谢蔚池!你以为全天下的女人都该对你投怀送抱?"
“我自问从未与林小姐发生过任何冲突,林小姐却屡屡言辞激烈。”谢蔚池冷着脸,漆黑的瞳孔里闪过一丝试探,“莫不是林小姐之前就见过我?”
林星晚突然转身,她看了眼谢蔚池左边眉毛中那道细浅的疤,嘲讽道,“若不是这道疤,我还真信了你的鬼话。”
她刚刚有一瞬间还真以为眼前的他不是他,也罢,他早己不是他。
若不是这道疤,我还真信了你的鬼话。
一身浴袍的谢蔚池洗漱完,盯着镜子里左眉中那道细浅的疤痕,神色复杂。
他从未想过这道疤的来历,从他车祸醒来便存在,他一首以为是车祸造成的,现在看来并不是。
“张驰,去查一下林星晚,我要她过往所有的资料。”
“明白,谢总。”
作为跟了他多年的助理,张驰似乎是因为从来没见他对哪个女人关注过,罕见的迟疑了半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