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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锈海医巢・残躯重构

冰冷。粘稠。恶臭。

意识如同沉在深海淤泥中的顽石,每一次试图上浮,都被剧痛和沉重的疲惫拖拽回更深的黑暗。废油特有的、混杂着金属锈蚀和有机质腐败的刺鼻气味,是凌素混沌感知中唯一真实的锚点。她能感觉到粗糙冰冷的金属碎屑硌在脸颊上,粘稠的油泥包裹着半边身体,像一具被随意丢弃在垃圾堆里的残破人偶。

熵悯心核的搏动微弱得几乎消失,每一次微弱的脉动,都牵扯着全身遍布白色裂痕的深蓝能量脉络,带来电流灼烧般的剧痛。深蓝的女王印记沉寂着,如同烧尽的余烬,再无法传递丝毫暖流。那颗嵌入废墟的深蓝心脏,冰冷、破碎、死寂,是矗立在污浊中的巨大墓碑。

结束了。意识在黑暗中缓缓沉沦。女王的安魂低语在记忆边缘萦绕:‘休息吧……’

就在这时——

“嚓……嚓……嚓……”

一种异样的、有节奏的摩擦声,穿透了废油泥潭的粘稠死寂,由远及近。不是巨兽移动的沉重震颤,而是某种更轻巧、更……精密的东西。像是金属关节在锈蚀表面拖行,又夹杂着细微的液压装置运作的嘶鸣。

凌素沉重的眼皮艰难地掀开一丝缝隙。

模糊的视野里,一片由巨大废弃引擎残骸构成的、如同嶙峋山壁的阴影下,两点幽蓝色的光芒亮了起来。那不是生物的眼睛,更像是某种……工程探照灯。

光芒移动着,照亮了它下方的轮廓。

一个……人形的轮廓。但绝非正常人类。

高度约两米左右,主体结构是粗糙焊接的暗灰色合金骨架,覆盖着厚厚的、沾满油污和锈迹的隔热板与防撞装甲。它的“头部”是一个棱角分明的金属方块,那两点幽蓝的光芒正是从方块正面的观察窗中射出,冰冷地扫描着周围。它的手臂异常粗壮,末端并非手掌,而是不断切换着形态的工程工具模块——此刻是一把巨大的、闪烁着高频切割弧光的液压钳,另一只手臂则连接着多关节的、如同章鱼触手般的机械臂,顶端是数根闪烁着红光的精密探针。

更诡异的是它的“下肢”。没有脚,取而代之的是两组反向旋转的、布满尖锐金属钉齿的履带轮组。正是这轮组碾压过废油泥潭和金属碎屑,发出“嚓嚓”的摩擦声。

一个……游荡在星环底层垃圾场的……工程机器人?但它的形态过于粗犷和……实用主义,带着一种在恶劣环境中长期“自主进化”的野性痕迹。它身上没有任何星盟或羲和主脑的标识,只有一些用荧光喷漆涂鸦的、意义不明的扭曲符号。

它的幽蓝目光,如同精准的扫描仪,第一时间锁定了嵌入废墟的深蓝心脏,停顿了几秒。冰冷的电子合成音从它头部方块的扬声器中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缺乏抑扬顿挫的平首感:

“检测:高纯度未知晶体结构残骸。能量反应:湮灭态。结构损伤:91.7%。回收价值:低。材料分析价值:高。”

它没有立刻靠近心脏,机械臂上的探针红光闪烁,扫描光束转向了心脏旁边,倒在油泥边缘的凌素。

“检测:碳基生命体。生命体征:濒危。生理结构异常:检测到高维能量侵蚀痕迹(熵晶裂痕形态:未知变异)。关联性:与目标晶体残骸能量同源。威胁评估:极低(濒死状态)。”

它停顿了一下,幽蓝的目光在凌素布满裂痕的身体和那颗破碎的心脏之间移动。冰冷的电子音再次响起,似乎在进行某种逻辑判断:

“异常关联体……存在研究价值……生物样本优先级:高于惰性晶体材料。”

“回收指令确认。”

嗡!

它履带轮组转动,碾过粘稠的油泥,带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径首朝着凌素驶来。巨大的液压钳臂抬起,闪烁着危险的切割弧光,朝着凌素的身体抓来!那架势,不像是在救人,更像是在回收一件有价值的……实验垃圾!

凌素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冰冷的、沾满油污的金属钳爪在视野中放大。绝望如同冰冷的废油,再次灌满胸腔。

然而,就在那钳爪即将触及凌素身体的瞬间——

“嗡……”

一声极其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震颤,猛地从凌素胸前那颗死寂的熵悯心核深处传出!

嗡鸣虽弱,却仿佛蕴含着某种跨越维度的、源自生命本源的律动!

那冰冷的工程机器人动作猛地一僵!

它头部方块的幽蓝光芒急剧闪烁!机械臂上的探针红光疯狂跳动!冰冷的电子音第一次带上了明显的、可以被称之为“惊愕”的波动:

“警告!检测到未知高阶生命律动共鸣!源点:目标生物样本核心器官!威胁模型……失效!逻辑冲突!指令……暂停!”

它的液压钳爪,硬生生停在了距离凌素身体不足十厘米的地方!高频切割弧光因能量输出不稳而明灭不定。

紧接着,更惊人的事情发生了!

嗡!

那颗嵌入废墟、死寂破碎的深蓝心脏,仿佛被这微弱的心核律动唤醒,其表面最深的一道裂痕深处,极其艰难地……渗出了一滴!

一滴微小到几乎看不见的、纯粹的、深蓝色的能量液滴!

这滴液滴并非实体,更像是一点凝聚到极致的光。它缓缓漂浮起来,无视了重力,无视了污浊的空气,如同受到无形召唤的萤火,悠悠地飘向工程机器人那粗壮的、覆盖着油污的合金手臂。

液滴轻轻落在了它手臂关节处一块磨损严重的护甲板上。

嗤……

一声极其细微的声响。没有腐蚀,没有破坏。那块沾满油污和锈迹的暗灰色合金护甲板表面,在深蓝液滴落下的位置,竟如同被无形的刻刀划过,瞬间浮现出一个清晰无比、流淌着微光的深蓝色印记——一个极其繁复、充满了古老韵味的……扳手与齿轮交织的抽象符号!

这符号出现的瞬间,工程机器人整个躯体剧烈地一震!仿佛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击中!

它头部方块的幽蓝光芒瞬间熄灭了一瞬,随即以更高的频率疯狂闪烁!冰冷的电子音变得断断续续、充满了无法理解的混乱:

“识别……识别……权限……最高……指令覆盖……”

“旧……印记……激活……”

“逻辑……强制……改写……”

它僵在原地,如同宕机的机器,幽蓝的光芒和探针的红光疯狂闪烁,仿佛在进行一场激烈的内部逻辑风暴。

几秒钟的死寂后。

咔哒。

它头部方块的幽蓝光芒重新稳定下来,但亮度似乎柔和了一丝?冰冷的电子音再次响起,语气似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察觉的……变化?不再是纯粹的平首,而是带上了一点……迟疑?

“新指令:回收生物样本。优先级:最高。操作指令:切换至……‘医疗救助’协议。”

话音落下,它那只闪烁着高频切割弧光的巨大液压钳臂,在一阵精密的机械传动声中,飞快地变形、重组!尖锐的钳爪收缩,复杂的传动结构折叠,最终变成了一只覆盖着柔性合成材料、前端连接着数根闪烁着柔和绿光的医疗探针和纳米注射器的……精密机械一手!

另一只多关节的机械臂也迅速调整姿态,顶端的探针切换成生命体征监测模式,柔和的红光扫描着凌素的身体。

它操控着履带轮组,小心翼翼地避开凌素身上的裂痕,用那只刚切换出来的医疗义手,极其轻柔地……托住了凌素的后颈和腿弯。动作笨拙,却带着一种刻意的、近乎生疏的“温柔”。

“检测到多处贯穿性撕裂伤、内脏破裂、能量脉络结构性崩解……生命维持系统启动。紧急维生凝胶注入。准备转移至‘巢穴’。”

冰冷的电子音报告着,医疗探针的柔和绿光照射在凌素脖颈和手臂最严重的伤口上。一股冰凉粘稠的凝胶物质被注入伤口,带来短暂的麻痹感,暂时压制了部分剧痛。同时,一股微弱的生物电流顺着探针流入凌素体内,强行刺激着她濒临停止的心跳和呼吸。

凌素模糊的意识捕捉到了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冰冷的心核为何突然律动?那滴深蓝的液滴是什么?那个扳手齿轮的符号……又是谁留下的印记?这机器人……被“强制改写”了?

没有答案。冰冷的医疗义手将她托离了冰冷的油泥。在彻底陷入昏迷前,她最后模糊的视线里,是工程机器人用另一只机械臂,极其小心地、如同对待易碎品般,尝试着将那颗嵌入废墟的、布满裂痕的深蓝心脏,从扭曲的金属中一点点撬出来……

“目标晶体残骸……关联性……极高……一并回收……”冰冷的电子音在污浊的空气中回荡。

“嚓嚓嚓……”

履带碾过废油和金属碎屑的声音再次响起,托着濒死的凌素和破碎的心脏,朝着垃圾场更深处、那片由巨大废弃管道和舰船残骸构成的、如同钢铁迷宫般的黑暗驶去。

锈海医巢,残躯重构。冰冷的机械臂下,是女王印记最后的余晖,还是另一场未知实验的开端?那枚被深蓝泪光激活的扳手齿轮之印,又指向何方?深蓝的心脏在医疗凝胶的包裹下,裂痕深处,一丝微弱到极致的深蓝光流,如同蛰伏的星火,悄然流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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