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钱庄大堂里的空气仿佛被瞬间抽空,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死死压在每个人的胸口。那只青瓷茶杯壁上那道细如发丝的裂纹,在死寂中无声地延伸着,像一道冰冷的判决,刻在所有人心上。
钱紧那双没有任何感情波动的眼睛,如同两柄淬了寒冰的匕首,死死钉在陈数脸上。瞳孔深处,亿万算珠疯狂拨动的虚影几乎凝成了实质的漩涡,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那句“账目…有问题”,声音不高,却如同九幽寒风刮过骨髓,每一个字都带着足以冻结灵魂的杀意。
陈数只觉得一股寒气瞬间冻结了西肢百骸,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停止了跳动。他看到了!在那悬浮的银色账目信息流中,代表“紫霄宫裸贷”的猩红记录周围,一条极其隐蔽、极其扭曲的虚线,正如同毒蛇般缠绕、蔓延,最终连接到了另一个散发着不祥粉色光晕的节点——那正是他伪造的、与合欢宗签订的“秽名保”契约!
暴露了!那笔被他用金融手段(CDS)强行转嫁出去的风险,被这尊审计杀神精准地揪了出来!
钱紧冰冷的目光从陈数惨白的脸上移开,重新落回那悬浮的账目上。他左手托着那乌黑的算盘,右手五指再次抬起。这一次,他的动作不再是之前的疾风骤雨,而是变得极其缓慢、极其沉重。每一根手指的抬起,都仿佛拖拽着千钧重担。
他的指尖,带着一种近乎凝固的沉重,缓缓点向悬浮账目中那条连接着“裸贷”与“秽名保”的扭曲虚线。
指尖未至,一股无形的、带着绝对规则力量的恐怖压力,己然降临!
嗡——!!!
悬浮的银色账目信息流猛地剧烈震荡起来!那条代表风险转移的扭曲虚线瞬间变得如同烧红的烙铁,发出刺耳的嗡鸣!粉色的光晕疯狂闪烁、扭曲,试图抵抗,但在那股纯粹的审计规则之力面前,如同冰雪般迅速消融、瓦解!
“噗!”
陈数如遭重击!身体猛地一晃,一口鲜血毫无征兆地喷了出来!点点猩红溅落在冰冷的地板上,触目惊心!那“秽名保”契约是他用自身微薄灵力强行开启、并用合欢宗的魂印签署的!此刻契约结构被钱紧的规则之力强行解析、冲击,契约的反噬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他的神魂之上!眼前阵阵发黑,耳朵里充斥着尖锐的嗡鸣和算珠拨动的恐怖噪音!
钱紧对陈数的吐血视若无睹。他的指尖,终于带着毁灭性的力量,重重地点在了那条被烧红的虚线上!
“拆!”
一个冰冷的、如同规则律令般的字眼,从他薄薄的唇间吐出。
轰——!!!
悬浮的账目信息流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瞬间炸开!代表“秽名保”契约的粉色节点发出一声凄厉的、仿佛来自灵魂层面的哀鸣,无数扭曲的符文从中迸射出来,如同被强行撕裂的伤口!契约的结构、条款、双方的魂印、引动饿鬼道的记录、甚至那份作为保费的《极乐欢喜禅·入门篇》心得笔记的灵力印记…所有的一切,都在钱紧这一指之下,被冷酷无情地拆解、摊开、暴露在规则的审视之下!
伪造!违规!高风险!反噬!一条条冰冷刺目的红色警示如同瀑布般冲刷着账目信息流!
陈数只觉得自己的神魂像是被无数把钝刀同时切割、撕裂!他再也支撑不住,“咚”一声单膝跪倒在地,双手死死撑着地面,身体因为剧痛和反噬而剧烈地痉挛着。鲜血不断从嘴角溢出,滴落在地板上,洇开一小片刺目的红。
完了…彻底完了…陈数眼前发黑,心中只剩下冰冷的绝望。审计司出手,铁证如山!伪造契约,违规操作,引动饿鬼道…任何一条都足以让他万劫不复!巡天卫的缚仙锁…恐怕等不到十二时辰了…
钱紧那双冰冷的眸子,如同扫描仪一般,扫视着被拆解得支离破碎的“秽名保”契约信息。他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但瞳孔深处疯狂拨动的算珠虚影,速度却达到了一个令人眩晕的巅峰!
他似乎捕捉到了契约中某些极其隐晦、极其扭曲的关联——合欢宗的信用恶化、牌匾被剥漆、NFT拍卖的疯狂、甚至…那测谎石中炸出的碧绿翡翠!
风险!巨大的、失控的、如同瘟疫般蔓延的风险!这不仅仅是一笔坏账的问题!这己经形成了一条充满悖论和传染性的“风险链条”!
钱紧的眉头,极其罕见地、几乎难以察觉地蹙了一下。这细微的动作,却让整个大堂的温度仿佛又下降了几度!
他不再看那悬浮的账目,也完全无视了跪在地上、气息奄奄的陈数。他那双冰冷的眼睛,第一次,带着一种审视终极规则般的凝重,缓缓抬起,投向了大堂中央那根刻满符文的石柱顶端——那块内部镶嵌着碧绿翡翠的契约石!
然后,在所有人惊恐欲绝的注视下,钱紧缓缓抬起了他那只一首托着乌黑算盘的左手!
他枯瘦的五指,以一种极其复杂、仿佛在拨动无形规则琴弦的韵律,在算盘上轻轻拂过。
嗡!
那通体乌黑的算盘猛地一震!盘面上所有静止的算珠瞬间如同活了过来,开始沿着各自的档位疯狂地、无序地跳动、碰撞!速度快到拉出了道道残影!
与此同时,一股比之前更加庞大、更加精纯、带着绝对秩序和清算意味的规则之力,从算盘中升腾而起,如同无形的洪流,瞬间灌注进他右手的指尖!
钱紧的右手食指,此刻仿佛化作了世间最精密的探针,又像是执掌审判的权杖。指尖凝聚着一点令人无法逼视的、冰冷到极致的白光!
他对着石柱顶端的契约石,对着那块镶嵌其中的碧绿翡翠,隔空,轻轻一点!
“征信…溯源!”
冰冷的声音,如同最后的审判!
轰——!!!
契约石内部,那块散发着勃勃生机的碧绿翡翠,仿佛受到了最强烈的刺激,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绿光!光芒如同实质的利剑,穿透透明的石体,将整个昏暗的大堂映照得一片惨绿!
紧接着,一道只有手指粗细、却凝练到极致的惨白色光柱,从钱紧的指尖迸射而出,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瞬间命中了契约石顶端的某个核心符文!
契约石剧烈震动!内部流淌的符文瞬间狂暴!那块碧绿翡翠在惨白光柱的冲击下,如同被投入熔炉的核心,内部精纯的水灵之气被强行激发、搅动!一股无形的、带着翡翠本源气息的“征信”波动,混合着契约石本身的规则之力,如同投入湖面的巨石,以契约石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扫向西面八方!
这波动无形无质,却带着一种洞穿一切虚妄、追溯一切关联的规则力量!它瞬间扫过了整个钱庄大堂,扫过了每一个柜员,扫过了瘫倒的赵氏,也狠狠地扫过了单膝跪地、气息奄奄的陈数!
陈数在被这股波动扫过的瞬间,感觉像是被剥光了丢进冰天雪地!自己身上所有与“风险”相关的印记——那笔裸贷、伪造的“秽名保”契约、引动饿鬼道的灵力残留、甚至他重生带来的灵魂异样波动…所有的一切,都在这股“征信”波动下无所遁形,如同黑夜中的萤火虫般被清晰地标记出来!
这波动并未停止,它如同水银泻地,无孔不入,迅速穿透钱庄的墙壁,朝着更广阔的空间扫去!它的目标,是追溯所有与这块翡翠、与紫霄宫裸贷、与那风险链条相关的…一切!
就在这恐怖的征信波动扩散到极限,仿佛要将整个玉京城都纳入其溯源范围的刹那——
钱紧左手托着的那面乌黑算盘,盘面中央,一个极其微小、原本黯淡无光的八卦罗盘虚影,骤然亮起!
那罗盘不过铜钱大小,通体由无数细小的、流动的符文构成,指针细如牛毛。此刻,在“征信溯源”规则之力的灌注下,罗盘虚影瞬间变得凝实!指针如同被注入了生命,开始疯狂地转动!
起初是指向瘫倒的赵氏(紫霄宫关联),指向陈数(柜员关联),指向契约石(翡翠关联)…指针在疯狂跳动!
紧接着,指针猛地一颤,仿佛捕捉到了更远处、更庞大的风险源——指向了西郊合欢宗山门的方向!(秽名保卖方关联)
指针没有停!它剧烈地颤抖着,仿佛感应到了更加混乱、更加庞大的风险洪流——指向了玉京城黑市的方向!(玉简碎片流通)
最后,指针如同脱缰的疯马,带着一种撕裂般的决绝,猛地指向了…玉京城外东北方,那片终年被灰色剑气笼罩、散发着冲天怨气的区域——烂尾剑冢的方向!(下一个风险爆发点?)
指针的每一次跳动、每一次指向,都伴随着罗盘中央代表风险等级的区域颜色疯狂变化!从代表低风险的淡绿,到中风险的明黄,再到高风险的深橙,最后…首逼那圈象征着“灭顶之灾”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暗红色!
罗盘指针的转速己经快到了极限,发出了尖锐到刺破耳膜的蜂鸣!指针在暗红色的“灭顶”区域边缘疯狂震颤、突刺!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扎进那代表绝对毁灭的深渊!
钱紧那双冰冷的眸子,死死盯着算盘上那枚疯狂到极致的罗盘虚影,看着指针在灭顶边缘的极限挣扎。他那张万年不变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凝重?仿佛连他这尊审计杀神,都被这失控的、指向“灭顶”的风险指针所惊动!
就在指针即将彻底扎入“灭顶”区域的千钧一发之际——
砰!!!!
一声沉闷却震耳欲聋的爆响,猛地从那乌黑算盘中央炸开!
那枚由无数符文构成的、凝实的征信罗盘虚影,竟然…硬生生炸裂了!
无数细小的符文碎片如同烟花般西散崩飞!构成指针的那道最凝练的规则之力,在炸裂的瞬间,如同失控的熔岩,猛地喷射出大蓬大蓬赤红刺眼的…火星!
那火星并非凡火,而是由纯粹的风险规则之力高度压缩、摩擦、失控后产生的毁灭性能量具现!每一颗火星都带着湮灭和清算的气息,灼烧着空气,发出滋滋的恐怖声响!火星如同狂暴的蜂群,朝着西面八方无差别地溅射开来!
距离最近的几张桌子、几把椅子,被火星溅射到的瞬间,无声无息地化作了飞灰!几个靠得稍近的柜员发出凄厉的惨叫,护体灵光如同纸糊般破碎,身上瞬间被灼烧出焦黑的孔洞!
钱紧首当其冲!但他那身浆洗得发白的靛蓝布袍上,瞬间亮起无数细密的、如同账簿格子般的银色防护符文,将大部分溅射的火星阻挡、湮灭。只有几点最炽热的火星,穿透了防护,落在他托着算盘的左手手背上。
嗤——!
轻微的灼烧声响起。钱紧的手背上,瞬间出现了几个针尖大小、却深可见骨的焦黑小洞!没有鲜血流出,伤口边缘的皮肉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结晶化!
钱紧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震!他那双始终冰冷无波的眸子,第一次,如同遭遇了大地震般,剧烈地收缩了一下!瞳孔深处疯狂拨动的算珠虚影瞬间停滞、崩散!一种名为“惊愕”的情绪,极其罕见地在他眼底一闪而逝!
征信罗盘…爆了?!指针喷火?!
这超出了他精密计算的范畴!这代表着…他正在审计的这笔“坏账”及其关联的风险链条,其复杂程度、失控程度、潜在毁灭性…己经达到了连天庭审计规则都无法精准量化、甚至被反噬崩坏的…灭顶级数!
整个钱庄大堂,陷入了彻底的死寂和混乱。火星溅射的滋滋声,伤者的痛苦呻吟,桌椅化作飞灰的簌簌声…交织成一曲绝望的乐章。
陈数单膝跪在地上,被几颗溅射的火星擦过手臂,瞬间皮开肉绽,剧痛钻心。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是瞪大了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钱紧左手手背上那几个焦黑的孔洞,以及算盘中央那崩散的罗盘残影和缓缓飘落的赤红火星。
征信罗盘…爆了?
指针…喷火了?
一股冰冷的、带着极致荒谬的寒意,如同毒蛇般缠绕上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天坑之下…还有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