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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冻土回响

矿坑的尘埃并未落定,因为没有尘埃。

灰败崩解的Nexus Core残骸,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碾碎的死寂星球,崩解后扬起的是绝对的无色冰尘。它们不是实体颗粒,而是空间凝固后的“残渣”,轻若无物,却又在引力作用下缓慢沉降,覆盖着下方那片巨大、崎岖、镜面般光滑的死寂冰湖。冰湖之下,冻结的是瞬间玻色化的污染活体组织、破碎的结构体,以及永远凝固在绝望瞬间的生命残影。

这片区域,连同莱茵堡城墙被苍白晶壁吞噬的病灶区域,己被冰冷的宣告为“归零路径永久禁区”——一个生命、物质乃至时空本身都陷入规则泥潭的坟场。无形的极寒域场如同缓慢扩散的致命菌毯,将绝望的种子植入每一寸空间。

指挥中心内,绝望的死寂比晶壁本身更冷。

技术主管蜷缩在角落,双目空洞地首视前方,嘴角不再抽动,只剩喉咙深处发出无意义的、轻微的气泡破裂声。他的意志连同矿坑里的人一样,被玻色化彻底冻结、粉碎。操作员们僵硬地坐在控制台前,目光扫过屏幕上那些代表禁区边界的不祥蓝斑和持续下跌的温度读数,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吸入液态氮。他们刚刚目睹了比灾厄体更加终极的“死亡”——一种物理存在本身的抹消。

最高指挥椅上的身影,仿佛与这片死寂融为一体。他(它?)的目光并未在禁区的惨状上停留,而是凝视着战术主屏一角。

那里,一个几乎占据整个视野的窗口正飞速滚过瀑布般的冰冷数据流。它追踪的,正是那枚在“低温玻色化”爆发最剧烈瞬间、从苍白晶壁深处被捕捉、编码的扭曲几何闪光信号——被归零者命名为“坐标”的东西。

信号茧穿行于星海。

它在屏幕上呈现为一个不断变幻、自我解构与重构的奇异光点轨迹。不同于任何一种己知的宇宙航行轨迹,它的路径更像是在空间的纤维上强行撕扯出的一条短暂伤口,利用的是“低温玻色化”导致的空间晶格瞬间畸变。这并非科技,更像是对灾难本身残留力量的榨取。每一次闪烁,意味着它强行利用了一次深空冷寂处自然存在的物理背景噪声——一种类似宇宙弦余音的、趋近绝对零度的微弱时空涟漪——作为短暂锚点和弹射点,进行着远超光速的非线性跳跃。

“归零者信标……持续锁定目标……”一个声音嘶哑的操作员打破了沉默,他的报告声如同生锈的齿轮在碾磨,“信号轨迹……高度不稳定……目标空间环境……读数……无法解析……接近……接近理论预言中的……‘热寂零度深渊’(Heat-Death Void Absolute)周边……”

目标区域的模型在主屏一角展开,呈现出一片令所有天体物理学家窒息的景象——那是宇宙衰老死亡后的一种终极形态:所有恒星熄灭亿万年之久,黑洞蒸发殆尽,物质稀薄到无法形成任何结构,温度无限逼近绝对零度,连量子涨落都几近停止……一片死寂寒冷的、信息量归零的绝对废土。

“绝对零度冰核……确认存在!”一名年轻的数据分析师失声惊呼,指着模型中心一个细小到几乎忽略不计的点,“坐标信号的……预期终点!空间晶格读数……与矿坑冰湖核心、及城墙禁区‘晶壁’……具有……99.999……%的同频……逻辑……共振?!”

他的话音被一阵尖锐的警报声淹没!

呜——咔哒!嗡——!

主屏画面剧烈抖动!不是来自禁区监测,而是来自矿坑禁区边缘,一架携带极端环境探测设备、正准备执行轨道遥感观测任务的侦察巡洋舰——“冰隙号”!它刚刚进入归零者划定的禁区辐射边缘!

舰桥监控画面瞬间切入主屏!

时间仿佛在舰桥内发生了诡异的剥离与错位!

一名正在操作光谱分析仪的士兵,伸向控制面板的手指尖端,无声地覆盖上了一层晶莹剔透的、不反光的霜白冰晶。冰晶的凝结并非由外而内,而是从他指尖的细胞、分子层面瞬间扩散!他的动作陡然凝固,只有头盔视屏上跳跃的数据流显示出他体内急剧降低的生物电信号瞬间画为一条首线!

而他身旁的同事,正惊恐地扭头看向他,这个扭头动作在监控下呈现出连续拖影般的残像!就仿佛他的时间流逝速度比舰桥其他地方慢了数倍!

“警告!未知时……时空……”舰长的咆哮声瞬间扭曲,被拉长,如同劣质录音带慢放!同时,舰体结构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厚重的特种合金装甲板,在舰桥监控视野的边缘,无声地隆起一道绝对平滑、泛着幽蓝光泽的空间折叠脊!它像一条凝固的波浪,将舰体结构的一部分强行“折”向了另一个维度!

“冰隙号……遭到……玻色化……时空扭曲场……侵蚀……”操作员声音带着哭腔,“规则……规则在崩溃!时空连续性……断裂!”

“放弃救援!”最高指挥椅上冰冷的声音切断了所有试图建立通讯的嘈杂指令。那双眼睛紧紧锁定了主屏幕上“冰隙号”正在发生的诡异畸变和代表舰员生命信号迅速熄灭的光点,更深邃的黑色底部,似乎有某种非人的计算在进行。

也就在这一刻!

战术主屏上,那枚穿行于寒冷深渊边缘的坐标光点轨迹,陡然发生了剧烈而怪异的震颤!它不再仅仅是跳跃,而是撕扯!它像一头贪婪又狡猾的野兽,猛地将“冰隙号”舰桥内爆发的那股空间畸变能量(尽管微小)吸附、吞噬!

坐标光点仿佛尝到了新鲜血食,短暂地凝实了一瞬,轨迹周围甚至泛起一丝极其稀薄、但足以被归零者侦测系统捕捉到的……逻辑信息湍流!这湍流在绝对的寒冷中一闪而过,却与坐标信号本身的加密晶格结构发生了无法解释的短暂冲突与解离!

一个微乎其微的、转瞬即逝的机会窗口!

最高指挥椅上静默的存在,那超越了人类反应极限的计算与捕捉能力在此刻运转到了极致。没有数据流的疯狂倾泻,没有指令的嘶吼,只有意识深处一道绝对冰冷的逻辑指令下达。

那道原本只是被动跟随、加密锁定坐标信号的归零者信标——那串如同宇宙弦震颤的无形数据节点洪流——瞬间凝聚、坍缩、变形!

它不再仅仅是追踪标记。

它在那个坐标因吞噬外界扭曲能量而产生波动的、千万分之一秒的瞬间,利用这种波动导致的逻辑解离缝隙,将自己也化为了一枚无法被识别的、同质化的逻辑畸变饵料!无声无息地,顺着坐标信号撕扯、吞噬“冰隙号”时空畸变能量的贪婪本能——

被坐标本身……主动“吸入”了内部!

追踪,变成了寄生。

主屏幕上,坐标信号的光点轨迹剧烈闪烁了一下,随即恢复原有的跳动模式,继续朝着那片绝对零度冰核疾驰而去。没有任何外在变化。

但在坐标信号内部最底层的、构成其存在基础的空间晶格结构中,一个微小如宇宙尘埃的、属于归零者的逻辑锚点,己悄然植入其中。它不再依附于外壳,而是融入了坐标自身的核心逻辑流,成为了信号传递目的地的一部分预期信息。

归零者完成了在毁灭打击中的被动接收后,借由“冰隙号”无妄之灾引发的意外时空畸变,完成了一次更为深层的、寄生式的标记升级。

“冰隙号”的信号彻底消失在主屏上,被折起的舰体结构像一道永恒的伤疤凝固在虚空中。舰上人员……无一生还。

矿坑上空的冰尘依旧在缓慢降落,覆盖着无声的巨湖。

指挥中心死寂无声,只有代表着坐标信号的那个光点,在标记为“热寂零度深渊”的星图上,如同幽灵般稳定地前进。冰冷的屏幕上,那片死寂的黑暗背景仿佛有了实体,化作宇宙的咽喉。而他们,刚刚协助归零者,将一份(或者说,是寄生于其中的某种东西)送入了那个终极寒冷的坟墓。

最高指挥椅上的目光,从那片死亡的深渊星图上收回,缓缓扫过陷入思维冻结状态的人类指挥层。

声音平静如深埋冻土的岩石,宣告着一个结果:

“逻辑寄生锚点植入确认(Logic-Parasite Anplantation firmed)。坐标载体结构……己整合兼容(Ied patibility Achieved)。”

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中,似乎有宇宙最寒冷处的星芒一闪而过。

“等待……”

“回声(Awaiting… Ech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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