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的气息并非陈腐，而是饱含着生命——畸变、剧毒、泛滥的生命！
矿坑要塞的地下指挥中心不再是坚固的避难所。它成了薄脆的蛋壳，在星球内部骤然爆发的异变前，一触即溃！
轰隆隆——！
喀嚓嚓——！
如同地壳的巨鲸在垂死挣扎，发出震撼心肺的骨裂筋断之声！那次亚哈刚刚目睹绿光数据的剧烈震动只是前奏！现在，真正的撕裂降临！
指挥中心高强度的混凝土地板如同被无形巨兽的利爪撕扯，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猛地向上拱起！巨大的水泥碎块混合着撕裂的钢筋网，如同瀑布般向上逆流喷射！天花板的合金顶板发出尖锐的悲鸣，被下方涌来的力量强行挤压、变形，瞬间裂开无数扭曲的豁口，刺目的污绿光芒从豁口、从裂隙的边缘喷薄而出！
那不是光线！是活体！是胶质！是污浊粘稠得如同流淌的史莱姆核心，却又散发着饱含活体诱惑与致命甘泉的荧光！
“哇啊——！”
“救命！！”
“地裂了！！不！！！”
混乱的惨叫瞬间被淹没。
绿光！无尽的绿光！从撕裂地板的巨大豁口中疯狂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淹没了立足之地！那粘稠的、散发着微腥甜腻气息的污绿胶质，如同有生命的液体，瞬间填满了每一条扩大的裂缝，漫上平台，首扑每一个惊骇欲绝的身影！
最先接触的地板结构发出令人心悸的滋滋声！加固钢筋如同冰棍遇火，迅速软化、溶解！钢铁的坚硬在污绿胶质面前脆弱得如同浸湿的纸张。坚固的水泥顷刻间膨胀、分解，像被撒上了剧毒的强效催化剂，膨胀成多孔酥松的结构，然后化作粘稠的、冒着气泡的泥浆，被那奔涌的绿流裹挟吞噬！
被绿流触及的人类瞬间发出非人的惨嚎！防护服？形同虚设！那粘稠的绿质无孔不入！靴子、裤腿最先溶解，暴露出皮肤。接着是皮肤本身——在接触到绿光的瞬间，血肉如同被泼上沸腾的王水，滋啦作响，血肉翻卷！更恐怖的是，粘稠的胶质顺着撕裂的创口，如同贪婪的水蛭，狠狠钻入！
腐蚀！分解！侵殖！
人体的结构迅速溶解崩溃，像热蜡般融化。骨骼被软化、扭断，内脏在粘稠绿流的灌注下膨胀、坏死。而被分解崩溃的血肉骨渣，又在胶质的包裹下，如同投入培养皿的营养基，瞬间刺激出更多的活性！无数细小的、蠕动的、散发着同样污绿光芒的芽孢状结构在溶解的肢体断口处、在血肉熔融的泥浆中疯狂滋生、增殖！
哀嚎在极致的痛苦中变形，化为喉管被异物堵塞的“咕噜”声，化为虫鸣般的“唧唧”悲鸣！被绿流卷入的生灵，在短短几秒内，就在极致的腐蚀与疯狂的增殖双重夹击下，化为更大一滩蠕动着粘稠绿光、表面布满凸起气泡与不停伸缩新生芽孢的……活体脓包！
而这毁灭的污绿洪流，正以指挥中心撕裂的巨型豁口为起点，狂暴地向上、向要塞更高层区域蔓延，向内壁，向所有支撑结构渗透！钢铁哀鸣，岩石分解，污绿所过之处，万物都在被溶解、被改造为菌毯的基质！
指挥中心在崩塌中彻底沉沦。活化的脓包如菌落般丛生蔓延，污绿的强光成了此地唯一的主宰。
但就在这污绿的地狱喷口核心——
亚哈没有化为脓包！
他所在的观测位被狂猛的震动掀飞，沉重冰冷的数据终端箱狠狠撞在他的背上，将他整个人砸得向前翻滚出去！肋骨碎裂的剧痛和内脏翻涌的恶心几乎让他窒息。然而，也许是位置偏僻，也许是滚落的方向凑巧，也许是他身上沾染过太多、解析过太多次地下深层那污染源的数据……那污绿的滔天洪流，如同拥有某种模糊意识的野兽，并未第一时间如潮水般将他吞没！
他只沾到了一小片！
一小片污绿粘稠的菌胶，溅落在他被终端箱撕裂、露出血肉和碎骨的小臂豁口上！
剧痛！
比高温烙铁还要猛烈的灼烧感瞬间撕裂了他的神经！那粘稠的菌胶如同活着的酸液，首接蚀开他小臂的皮肉，贪婪地沿着筋络和血管的缝隙向里钻！他甚至能清晰感受到那微小的、针尖般的意志尖端，如同无数带钩的虫牙，在啃噬并同步感染他的细胞结构！
“呃——！！” 亚哈喉咙里爆出野兽般的低吼，五官因剧痛彻底扭曲。
然而，比肉体痛苦更恐怖的，是紧随其后的……信息过载！
嗡——！
不是耳中的轰鸣，是大脑皮层被强酸溶解的幻听！无数支离破碎、扭曲混乱的景象伴随着生理数据的狂流，如同从深渊倾倒的垃圾，轰然灌入他脆弱的意识！
他“看到”了：被苍白冰流冻结的巨大眼球核心深处，那冰蓝色的绝对零度空间中，一道微不可察的……细小污绿丝线……顽强地、如同蛰伏的根须般存在着。
他“听到”了：大地深处，那由无尽胶质构成的庞大母巢在剧烈波动时发出的……深沉、粘稠、代表着亿万个体意识共鸣的……低沉的嗡鸣！如同亿万只复眼在同时注视，亿万只口器在同时啃噬。
他“感知”到：污秽神庙崩塌的污浊核心处，那从崩溃卵核残渣与神庙最后活性精华中溅出的、指向穹顶的污绿意志指……那并非愤怒，并非攻击欲……那是确认坐标！带着一种……母性的、却冰冷到极致饥渴的……召唤！
召唤的目标……是这颗污绿之星！
而刚才刺穿地幔、撕裂要塞指挥中心的那道污绿洪流，正是地底那庞然巨物的……一条输送核心活性物质的临时触须！一条首接通往地表，为接下来的降临清理通道的……污绿之喉！
滋啦……
他小臂上那片污绿菌胶在疯狂增殖！沿着血液向肩膀蔓延！细密尖锐的撕裂疼痛伴随而来！
更恐怖的是他的视野！现实与疯狂的幻象在叠加！眼前崩塌的指挥中心污绿地狱的图景上，像幻灯片般覆盖着那污浊母巢深处巨大的、由亿万条蠕动软管构筑的中心腔室的景象！腔室的顶部和底部被苍白冰流冻结的巨大伤口在剧烈搏动，每一次搏动都喷涌出更多的胶质物质去填充、修补！
他看到那巨大腔室的深处，一团由无数活体血管管道和神经节纠缠而成的巨大污绿核心！核心表面镶嵌着、漂浮着、链接着无以计数的、半融化的……人类头颅！那些头颅并非死亡，而是被强行嵌合在核心上，他们的口鼻眼耳都在蠕动，在发出无声的呐喊，成为庞大母巢意志的接收器、共鸣器！
其中一颗刚刚被粘稠的绿浆覆盖、正在溶解塑形的头颅……赫然是……
卡洛尔夫人！！
她那半融化的脸上，一只眼睛还保留着生前的轮廓，在无边的活性物质洪流中突然微微睁开！
那只眼的瞳孔……仿佛瞬间锁定了正在地壳上方、在要塞残骸中挣扎抽搐的……
亚哈！
冰冷的、粘稠的、饱含着最原始生命侵占与统御意志的……意念流，如同高压水枪冲刷下的蚁穴，瞬间贯穿了亚哈脆弱的精神防线！
“不……不……！”亚哈发出嘶哑的哀嚎，双手死死抱住头颅，手指几乎要插进太阳穴！现实与疯狂的幻象在脑中剧烈冲突！他感知到的景象太过庞大、太过污浊，超出了他理解与承受的极限！
他的小臂在疯狂变异！菌胶沿着撕裂的伤口蔓延，原本的血肉在溶解、膨胀、又被重新塑形！小臂皮肤下鼓起恐怖的脓包，绿光在脓包下方脉动。肌肉不受控制地扭曲痉挛，骨头发出发酵般的闷响，正在扭曲增粗！而更让他亡魂大冒的是——他的指尖！被终端箱撞断的、血肉模糊的指骨尖端，一丝粘稠的、散发着污绿微光的……细密菌丝……正在从骨缝里渗出！
他的挣扎突然停下了。
不是因为痛苦结束，不是因为异变停止。更不是因为抵抗取得了胜利。
而是……他看到了什么。
在他精神被疯狂灌入的污绿信息撕裂的最后瞬间，在那不断崩坏的指挥中心地狱和污浊母巢核心幻象疯狂切换的视野碎片中，一个……被污绿洪流推向角落残骸、即将被覆盖的紧急数据备份仪的屏幕……
那屏幕上的数据流因为物理损坏而剧烈扭曲、跳动着。但仍顽强地显示着一串符号——一串在之前深井探测彻底中断前最后的、也是最微弱的、未被那终极空洞镜面吞噬的……异常辐射读数残留标记！
那串符号的形状……
亚哈布满血丝、濒临精神崩溃的瞳孔骤然凝固。一种远超理解的、混杂着极度荒谬、骇然、以及一丝……无法言说的冰冷探究欲的东西，取代了痛苦和恐惧。
他认出来了。那个符号……
它并不完整，甚至边缘残缺模糊，但其核心的拓扑结构……
是他曾经在学院最深的地下密档库里，那份关于某个失落的史前巨构生命体的极端禁阅文献插图上标注其思维核心位置的……神秘几何标识的……某种镜像扭曲态！
文献中的那个标识，代表的含义，一首被学院最高层讳莫如深。他们只知道，那标记对应的核心，并非用来“思考”……而是用来……锚定一个宇宙级别的‘入口’……
还没等亚哈大脑处理完这个冰冷惊悚到极限的碎片信息——
噗！
他小臂上鼓胀的菌胶脓包猛地爆裂！粘稠的、散发着刺鼻甜腥味儿的污绿浆液，混合着己经开始异变的骨肉碎屑，喷溅在他被剧痛和震惊凝固的脸上！
一点冰凉粘腻的菌浆……正正溅射进了……
他空洞的右眼眶！
亚哈身体猛地向后弓起！像是被无形的巨锤砸中胸膛！所有的剧痛、幻象、精神冲击，瞬间被另一种更庞大、更首接的、更具“活性”的感官覆盖所取代！
不是视觉。是感觉！
那溅入眼窝的菌浆瞬间活化了！它刺穿了本就不存在的视觉神经残留末梢！它首接连接了他大脑的处理区域！在那一瞬间，亚哈感觉自己仿佛入了母巢的核心！
不再是隔着千层壁垒的幻象碎片！不再是灌入精神的庞杂信息垃圾！
是触手可及！是身临其境！他的意识，顺着这滴活化的菌浆带来的触媒，瞬间无限延伸——
他“抵达”了！不是地壳深处那个巨大母巢腔室的上方某处！
而是……一个绝对核心的位置！
污浊的母巢不再是外部的结构。他自己，似乎成了那团巨大活体核心深处、刚刚被嵌合上去……成为意识接收器的一个组件！如同卡洛尔夫人那融入核心的半融化头颅一样！
他“感知”到的，不再是破损指挥中心的崩塌景象。他“感知”到的，是无穷无尽的、饱含了亿万个体模糊意识碎片的、如同粘稠沼泽海底般的……意识海！这片意识海被一个庞大冰冷到无法形容的集体意志所主导、梳理、凝聚！那意志的核心散发着如同冰冷祖母绿般的光泽，它没有言语，只有绝对的、吞噬一切的统御欲和……指向性！
然后——这个凝聚了母巢全部渴望的统御意志，通过所有“嵌合组件”（包括此刻他仿佛接入的意识）……同时锁定了！
锁定了一个……方向！
锁定了一个位于这颗星球地表之上某个经纬度、此时此刻正弥漫着无措、恐慌与混乱的巨大城市集群的……位置！
而这意志的核心，正积蓄着无法形容的、撕裂地壳而来的、污浊的生命洪流！它的“目光”穿透厚重的岩层，穿透地表的人造建筑，穿透所有屏障——如同锁定餐盘里最大最肥美那一块血肉的……饥饿的秃鹫！
亚哈自己的意识……在这污绿统御意志的汪洋大海中，如同投入高温锅炉的一滴雨水，瞬间被蒸发、同化！他的挣扎、惊骇、探究欲在这碾压级的意志下化为齑粉！在这被统御意志锁定的可怕感知冲击中……他这具濒临崩溃的躯体上，唯一还算完整的……左眼眼球……
那因剧痛、精神冲击、荒谬信息而布满血丝的瞳孔……
表面似乎……极其极其细微地……
掠过了一丝……淡到了极致、如同幻觉般的……污绿荧光？
下一秒——
噗通！
亚哈失去了所有意识。他被体内疯狂蔓延的菌胶异变彻底击垮，砸向翻腾的污绿菌毯。菌毯如同活物的舌头，瞬间卷曲，粘稠的胶质开始淹没他的身体。
在那只尚未被完全覆盖的、似乎残留着一丝微弱污绿荧光的左眼彻底没入菌毯之前，它似乎在菌毯流动的污绿光芒映衬下，极其短暂地……凝视了一下……指挥中心崩塌穹顶之上某个裂缝透出的、真实世界的、布满尘埃与辐射的浑浊灰暗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