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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罗盘星砂

废弃矿道深处,死寂如墨。唯有秦墨川压抑的喘息声,在冰冷的石壁间微弱回荡,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左臂伤口撕裂般的剧痛。他背靠岩壁,冷汗浸透单衣,又被刺骨的寒意冻得僵硬。外面风雪依旧在咆哮,仿佛无数怨魂在哭嚎。他摊开紧握的右手,一枚布满斑驳铜锈的青铜罗盘静静躺在掌心。这是从那死去的守卫身上掉落的,冰冷坚硬,却成了此刻唯一能抓住的“实在”。

借着通风口透入的、微乎其微的天光,他再次检视左臂的伤。皮肉翻卷,深可见骨,边缘因严寒而泛着不祥的青白色。他咬紧牙关,忍着晕眩,从破袄内衬撕下稍干净的布条,蘸着融化的雪水(用体温捂化一点),笨拙地清理伤口污秽。每一次触碰都让他眼前发黑,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他再次拿出那几片《九衍残章》,对照着晦涩的疗伤图引,强行凝聚体内那丝微弱的灵力,试图封住血脉。过程缓慢而痛苦,豆大的汗珠混着血水滚落。那点微弱的灵力,如同风中残烛,艰难地对抗着伤口的死寂。

处理完伤口,几乎虚脱。秦墨川的目光落回青铜罗盘上。他用衣袖用力擦拭掉厚厚的污垢和凝固的血渍。铜锈之下,罗盘表面的纹路渐渐清晰——并非普通的方位刻度,而是一幅极其繁复、由无数细密点线与奇异符号构成的星图!中心一点凹陷,周围环绕着几圈同心圆环,圆环上刻着难以辨识的古篆。他尝试拨动中央凹陷处的旋钮,罗盘内部竟发出极其微弱、几乎不可闻的“咔哒”轻响,星图上的某些点线随之泛起一丝微不可查、仿佛错觉般的淡蓝微光,一闪即逝。

就在这时!矿道深处,远远传来几声极轻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刮擦声!像是金属利爪在缓慢地刮过岩石!紧接着,是几声压抑而兴奋的、野兽般的低喘!秦墨川瞬间寒毛倒竖,全身绷紧!是寒髓犬!城主赵屠豢养的追踪异兽,嗅觉极其灵敏,嗜血如狂!它们追来了!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淹没了他刚刚因星图异象而生出的一丝好奇。

秦墨川猛地吹熄了刚刚因查看罗盘而点燃的、仅剩半截的火折子。绝对的黑暗降临。他紧贴冰冷岩壁,屏住呼吸,将身体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刮擦声和低喘声越来越近,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残忍戏谑。不止一头!至少有两只寒髓犬进入了这条废弃支脉!它们的脚步很轻,但利爪划过岩石的声响在死寂中无比清晰。

秦墨川强迫自己冷静。他记得这条矿道的结构,前方不远有一个狭窄的岔口,更深处是早己坍塌的死路。他忍着剧痛,悄无声息地向岔口移动,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左臂的伤口因剧烈活动再次渗血,血腥味在封闭空间里如同明灯!一头寒髓犬发出兴奋的呜咽,骤然加速扑来!黑暗中,两点幽绿的兽瞳如同鬼火!

秦墨川没有回头,将全身力气灌注右腿,狠狠踹在岔口一块松动的巨石上!轰隆!石块滚落,虽未完全堵死通道,却成功延缓了第一头寒髓犬的扑击!同时,他猛地矮身,向侧面岔道翻滚!嗤啦!冰冷的利爪几乎贴着他的头皮划过,带走了几缕头发!另一头寒髓犬的偷袭落空!

滚入岔道,秦墨川毫不犹豫地抓起一把地上的碎石渣,狠狠砸向主通道深处!碎石撞击岩壁发出密集声响,两头被激怒的寒髓犬瞬间被吸引过去!趁着这宝贵的间隙,他连滚带爬地扑向岔道深处。然而,岔道尽头是冰冷的岩壁——死路!就在他心沉谷底之时,眼角余光瞥见左侧岩壁靠近地面的位置,似乎有一道极其狭窄、被碎石半掩的裂缝!更让他心头一震的是,怀中那枚青铜罗盘,竟再次散发出微弱却清晰的淡蓝星辉,光点指向那道裂缝!

没有时间犹豫!两头寒髓犬己撕开碎石,幽绿的兽瞳死死锁定了他!腥风扑面!秦墨川爆发出最后的力量,用染血的肩膀狠狠撞向裂缝周围的碎石!伤口崩裂,剧痛钻心!碎石松动!他侧身拼命向那狭窄的缝隙挤去!尖锐的岩石棱角刮破皮肉,但他浑然不觉。

就在他上半身勉强挤入缝隙的刹那,一头寒髓犬的利爪己撕裂了他后背的皮袄!千钧一发!缝隙的另一侧,似乎是一个稍大的空间!而就在这生死一线之际,借着罗盘散发的微弱星辉,他赫然看到——裂缝对面,一道纤细的身影正蜷缩在角落,墨色长发披散,正是昨日屋顶惊鸿一瞥的少女!叶萱玥!她似乎也受了伤,脸色苍白如雪,嘴角挂着一丝血迹。此刻,她正抬起手,指尖萦绕着极其微弱、仿佛随时会熄灭的星砂般的光点,指向他身后的寒髓犬!

叶萱玥的眼神依旧清冷,带着一丝疲惫,却异常坚定。她没有说话,只是指尖微不可查地一弹!那点微弱的星砂之光,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瞬间没入秦墨川身后那头寒髓犬的眉心!那凶兽扑击的动作猛地一僵,发出一声痛苦而迷茫的呜咽,幽绿的兽瞳短暂地失去了焦距!就是这短暂的停滞!

秦墨川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用尽全力,整个身体终于完全挤进了缝隙后的空间!同时,他反手将几块松动的岩石狠狠推向裂缝入口!轰!碎石滚落,将狭窄的缝隙彻底堵死!缝隙外,传来寒髓犬疯狂的刨抓和愤怒的嘶吼!暂时安全了。但此刻,这个不足丈许、弥漫着尘土和淡淡血腥味的狭小空间里,只剩下他和这个神秘少女,西目相对。死寂中,唯有两人粗重的喘息和心跳声清晰可闻。青铜罗盘的微光,映照着叶萱玥苍白脸上那双倒映着星河的眸子,也映照着秦墨川眼中翻涌的惊疑与探寻。

叶萱玥先移开了目光,背靠着冰冷的岩壁,微微喘息,指尖的星砂光芒彻底熄灭。她似乎消耗极大,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添几分透明。秦墨川注意到,她按在左腹的手掌指缝间,有暗红的血迹渗出。她也在受伤逃亡。

秦墨川没有贸然靠近,也无力说话。他靠着另一侧岩壁坐下,再次拿出《九衍残章》和那枚青铜罗盘。罗盘上的星辉己经消失,但方才它指引生路的情景历历在目。他尝试回忆叶萱玥指尖星砂的轨迹,与罗盘上的星图进行对照。一些原本完全看不懂的点和线,在脑海中似乎有了一丝模糊的、难以言喻的联系。

叶萱玥的目光落在了秦墨川手中的青铜罗盘上,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极淡的波动。她似乎认得此物。犹豫片刻,她伸出沾着血迹的手指,在冰冷的尘土上,画下了一个极其简单的、由三个点构成的三角星图。然后,她指尖虚点,指向秦墨川罗盘星图边缘某个不起眼的角落。秦墨川顺着看去,瞳孔微缩——罗盘上那个角落的图案,竟与她所画的简易三角星图,有七八分相似!一种无声的交流在尘土与星图间悄然建立。

缝隙外,寒髓犬的刨抓声渐渐远去,似乎被引开了。狭小的空间内,只剩下两人压抑的呼吸和伤口的隐痛。秦墨川收起罗盘和残章,撕下最后一块相对干净的布条,默默递向叶萱玥。叶萱玥微微一怔,看着他同样染血的左臂,沉默片刻,伸手接过。没有言语,只有青铜罗盘冰冷的触感烙印在掌心。在这死寂的寒渊之下,两个伤痕累累的灵魂,因一点星砂微光和一角古老星图,命运之线悄然缠绕。长明之路,或需星烬同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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