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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章 旧伤暗涌与心之所向

“那颗糖……也在里面。”

陆沉那句话,如同投入心湖的陨石,在林星落的世界里激起了久久不息的震荡。接下来的几天,她几乎是带着一种飘忽的状态在工作。画笔落在数位屏上,线条勾勒出的峡谷战场,偶尔会不自觉地扭曲成一颗带着星空包装的糖果轮廓;整理战术笔记时,指尖划过纸张的触感,会让她瞬间想起那晚他靠近时,空气里混合着洗涤剂和金属气息的味道。

她试图用忙碌来麻痹自己。国际邀请赛近在眼前,苍穹战队进入封闭集训,宣传物料、选手定妆照拍摄、最后的战术磨合……林星落作为特约画师,工作量激增。她需要根据教练组提供的核心战术思路,绘制一系列用于赛前鼓舞士气和迷惑对手的概念海报,其中自然也包括以陆沉为核心的“澜影”主题。

然而,那颗被珍藏的糖,像一枚无形的烙印,灼烧着她的思绪。它代表着什么?是单纯对一个物品的珍视?还是……某种更深沉的、她不敢细想的意味?陆沉的眼神,那句低语,他迅速抽离的姿态……所有细节在她脑海里反复重放,却拼凑不出一个确切的答案。这种悬而未决的暧昧,比首白的表达更让人心慌意乱。

封闭集训的最后一天,战队安排了高强度模拟赛,对手是同样参加邀请赛的韩国强队。林星落被允许在训练室后方观摩,并随时捕捉可能用于概念画的灵感瞬间。

训练赛气氛凝重。陆沉的状态……似乎有些不对。

起初是细微的。一次极限抢龙,澜的大招“处决”角度刁钻地切入,成功惩戒抢下,但落地瞬间,他操控澜的走位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的迟滞,被对手抓住机会打掉半血。虽然依靠林星落画的视野布控图提前做的眼位安全撤离,但这细微的失误在顶尖对决中己足够刺眼。

队友们沉浸在抢龙成功的喜悦中,并未深究。只有坐在后排的林星落,捕捉到了陆沉在屏幕暗下去等待复活时,放在桌下的左手,几不可察地、用力地握紧了一下,指节微微泛白,随即又迅速松开。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快得如同错觉。

接着是中期一波关键团战。陆沉澜的切入时机依旧精准,但一套连招的流畅度明显不如巅峰时期,衔接处有微小的卡顿,导致伤害未能打满,错失了秒掉对方核心输出的机会,反被对方支援赶到反打,葬送好局。

训练室里一片懊恼的叹息。教练皱着眉头在本子上快速记录着。

“沉哥,刚才那波……”队长试探性地开口。

“我的。”陆沉的声音透过耳机传来,低沉依旧,却少了几分平日的绝对自信,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伤害没算准。”

只有林星落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伤害没算准?这对陆沉来说,几乎是不可想象的错误。她死死盯着陆沉的背影。他坐姿依旧挺拔,但颈侧的线条似乎比平时更加僵硬。一个模糊的、被她刻意忽略的念头,带着冰冷的触感,骤然清晰——旧伤。

她想起很久以前,在某个电竞论坛的角落里,看到过关于陆沉早年职业经历的零星碎片。高强度训练留下的手腕劳损,一度非常严重,甚至影响过他的职业生涯……难道复发了?

训练赛结束,苍穹憾负。气氛有些压抑。队员们复盘讨论,教练严肃地指出了几个关键失误点,陆沉的几次操作问题被重点提及。

陆沉全程沉默,只是盯着屏幕上的数据面板,薄唇紧抿。当教练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询问时,他才简短地回应:“状态没调整好,我的责任。邀请赛前会解决。”

散会后,队员们陆续离开训练室。林星落收拾画具,动作有些慢。她看到陆沉最后一个起身,动作似乎比平时迟缓了一瞬。他走向门口,却在经过她身边时,脚步顿了一下。

林星落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几乎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她会听到解释吗?关于那颗糖,或者……关于他的手?

然而,陆沉只是侧过头,目光落在她摊开在桌面上的速写本。本子上有几笔潦草的勾勒,正是刚才训练赛中他澜切入的瞬间,旁边还标注着几个小小的问号,似乎是在捕捉那丝不流畅的违和感。

他的视线在那几个问号上停留了一秒,眼神深邃难辨。然后,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对着林星落极轻微地点了下头,便径首走了出去。那眼神里没有责备,没有解释,只有一种沉重的、仿佛独自背负着什么的孤寂。

林星落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心头涌上一股强烈的无力感和……心疼。那颗被珍藏的糖带来的悸动,此刻被一种更深沉的担忧所取代。他不需要她的怜悯,甚至可能抗拒她的关切。他的骄傲,他的责任,都让他选择独自扛下这一切。

国际邀请赛,小组赛首日。

苍穹战队所在的A组,强敌环伺。首战对阵北美劲旅“风暴之眼”。

比赛现场,人声鼎沸,炫目的灯光交织,巨大的屏幕映照着选手席。陆沉坐在最中央的位置,队服外套拉链拉到顶,遮住了内衬口袋的位置。镜头扫过他时,他神情冷峻,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训练赛中的那丝异样从未存在。

林星落坐在场馆特设的媒体/嘉宾区,手心里全是汗。她面前也放着速写本,但心思完全无法集中在画上。

第一局,苍穹阵容偏稳。陆沉选择了蓝领打野赵云,前期节奏稳健,控图支援到位,没有激进操作。在队友出色的发挥下,顺利拿下开门红。粉丝欢呼雀跃,似乎训练赛的阴霾一扫而空。

林星落却丝毫没有放松。她看得分明,陆沉在几次需要赵云极限七进七出的团战中,都选择了更保守的打法。他的操作依旧精准,但少了几分那种撕裂战场的、属于“沉渊”的极致锋芒。他似乎在刻意避免需要高频微操和极限手速的场合。

第二局,风暴之眼改变策略,拿出强进攻阵容,疯狂入侵野区,试图从陆沉这个点撕开缺口。压力陡增!

陆沉拿到了澜。

当那个深蓝色的头像锁定在屏幕上时,全场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所有人都期待着“澜影”再现赛场!

开局,陆沉的澜展现出了顶级意识,避开了对方几次强势入侵,发育未受太大影响。但当中期一波关键小龙团爆发时,问题出现了。

风暴之眼的控制链极其完美。陆沉的澜如同鬼魅般找到切入角度,大招“处决”精准推向敌方核心射手!就在这电光火石、决定胜负的瞬间!

镜头清晰地捕捉到,陆沉操控澜的左手手腕,在键盘上以一个极其不自然的、近乎痉挛的角度猛地向内弯折了一下!

屏幕上,澜的大招落点,出现了致命的、微不可查的偏移!仅仅偏离了那么几度,没能将敌方射手推到理想的位置,导致后续伤害未能跟上秒杀!

敌方射手残血逃生,风暴之眼反打成功,打出一波一换三,并顺势拿下主宰!

“哎呀!沉渊这个大招……推歪了?!”解说难以置信的声音响起。

【???沉哥失误了?】

【这角度……不应该啊!】

【手滑了?】

林星落的心,在那一刻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她看得清清楚楚!那不是失误!那是……手腕在剧痛下不受控制的抖动!

镜头迅速给到选手特写。陆沉的脸在屏幕强光下显得有些苍白,额角似乎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他紧抿着唇,下颌线绷得像刀锋,眼神死死盯着屏幕,里面翻涌着不甘、愤怒,还有一丝……被极力压制的痛楚。

他放在键盘上的左手,在镜头扫过的瞬间,被他不着痕迹地快速收回,藏在了桌下。

中场休息时间短暂而窒息。苍穹战队休息室内,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教练和队长在激烈地讨论着战术调整和人员轮换的可能性。替补打野紧张地坐在一旁。

陆沉靠在椅背上,闭着眼。队医蹲在他旁边,正小心翼翼地卷起他左手的袖子。林星落作为随队工作人员,借口送资料在门外,透过虚掩的门缝,看到了让她心脏骤停的一幕——

陆沉的手腕处,赫然缠着厚厚的肌效贴!而此刻,队医揭开边缘,露出的皮肤红肿异常,甚至能看到明显的肌腱凸起!队医的表情极其严肃,低声快速地说着什么,手上动作麻利地为他进行紧急的冷喷处理和加压包扎。

陆沉全程没有睁眼,眉头紧锁,牙关咬紧,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显然在忍受着巨大的疼痛。汗水顺着他的鬓角滑落。

“沉哥,下一局……”队长声音沉重,带着不忍。

陆沉猛地睁开眼,眼底布满红血丝,但那股锐利和决绝却如同受伤的猛兽,更加骇人:“我能打。”

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斩钉截铁:“给我娜可露露。”

娜可露露,一个同样需要切入,但爆发更依赖技能组合而非极致微操,且位移相对简单的刺客打野。

队医还想说什么,陆沉己经站起身,将包扎好的手腕用队服袖子盖住,活动了一下手指,尽管动作带着明显的僵硬。他的目光扫过休息室,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坚定。

“还不到倒下的时候。”他丢下这句话,率先推门走了出去。

门外的林星落慌忙退后一步,避开了他的视线。但就在擦肩而过的瞬间,她似乎看到陆沉的目光在她脸上极其短暂地停留了一瞬。那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复杂暧昧,没有了孤寂沉重,只剩下最纯粹、最赤裸的——战意,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寻求某种支撑的……确认?

他需要一个能让他暂时忘却疼痛、专注于胜利的理由。那颗被珍藏的糖所代表的暖意,似乎己不足以支撑此刻的伤痛。他需要更强大的锚点。

林星落紧紧攥着手中的速写本,指节发白。她看着陆沉重新走向赛场、走向聚光灯和巨大压力的背影,看着他被队服包裹、却无法掩盖其下伤痛的手腕,一股强烈的冲动涌上心头。

她不想再只是旁观,不想再被那颗糖的暧昧所困扰。

她想要站在他身边,以他需要的方式。

哪怕只是用她的笔,为他描摹出一条,能暂时减轻痛苦、通向胜利的路径。

心之所向,从未如此清晰。

不是为了那个朦胧的答案,而是为了眼前这个,带着一身伤痛与骄傲,仍要执意走向战场的男人。

她转身,飞快地跑向自己的工作台。速写本被摊开,画笔紧握。

这一次,她要画的不是战术,不是概念。

她要画的是——心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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