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清跟着江松玄坐上车,前往目的地。
她并不在意去见谁,一直趴在窗边看着外面的景色。
很久没回来了,上次回来也是为了帮哥哥打理公司,外面的景色她从没认真看过。
现在回到从小长大的地方,江清庆幸在有限的人生里,她还能像从前一样安静欣赏这些景色,享受生活。
很快车在目的地停下。
是一栋公寓。
江清确定,自己从没来过这个地方,跟着江松玄下车时满眼疑惑。
“来你朋友家里见面吗?”
“是啊,他刚下班回来。”
江松玄笑着拉住她,扶着她上台阶。
江清哭笑不得,很想说她还没脆弱易碎到这个地步。
但哥哥小心呵护,她也只能默默任由他照顾。
江松玄过去敲门。
门来了之后,是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
他似乎已经和江松玄提前说好,知道江清会过来。
一开门,男人对江清微微点头:“江小姐,请进吧。”
江清疑惑地看看江松玄。
江松玄把门关上,带着她来到客厅里,才终于介绍这个男人的身份。
“清清,这是我朋友周让,也是我的大学同学,现在市中心医院上班,是神经科的专家。”
闻言,江清脸色微变。
她望向江松玄,迟疑道:“哥,我已经带来足够的药了,不需要再看医生的。”
“我不是带你来看医生的,我朋友认识一位脑瘤专家,专门做这方面的手术已经几十年,我今天把你带过来,是为了一起坐下来商量你动手术的事。”
江松玄认真解释,不由分说拉着江清坐下。
江清蹙眉,不能理解地站起来,退后一步。
她摇摇头:“我不动手术,哥哥,我不是说了吗?保守治疗我还有一个月可以活,手术会有一半的几率出事,立刻毙命。”
江清满心抗拒,不明白哥哥到底是怎么回事,突然要拉着她做手术。
比起来死在手术台上,她宁愿度过这最后一个月的时光死去。
江松玄顿时就红了眼。
他咬紧牙关,拼命忍住眼泪,哽咽道:“清清,哥太自私了,不想看到你就这么离开人世,我们赌一把好不好?谁说你动手术就是失败的那一半几率?万一能活下来呢?”
江清听不进去。
她有些生气:“你不要再说了,哥,我一直都没想过动手术,你带我来如果是为了说这个,那我就先回去了。”
说完,江清不顾江松玄在后面的叫喊,直接离开。
看着她的背影头也不回地消失在门口,江松玄缓缓皱眉,脸色凝重。
周让坐在桌边,目睹兄妹俩的意见不一,淡淡道:“这样的事情我见多了,也有很多病人不敢赌选择保守治疗,虽然确定有一个月可以活,但这有什么意思?还不如赌一把,说不定以后就有美好灿烂的人生。”
闻言,江松玄缓缓握紧拳头。
他现在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一边想要陪着妹妹度过这个月,一边又觉得赌一把,妹妹可以陪他更长时间。
他不愿接受江清结婚七年回来,是这样被病痛折磨到死的人生。
江松玄重重叹了口气,苦笑:“我是不是很不够资格做江清的哥哥?哪有哥哥上赶着不让妹妹活,送她去手术台?”
闻言,周让皱皱眉,安慰:“你别这么想,你也是不想看见江清的人生就这么枯萎,我明白的。”
江松玄摆摆手,示意他不用安慰,脸色难看地坐下来。
外面。
江清漫无目的走在街上,吹着冷风,思绪万千。
她随意进了一家咖啡厅,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人来人往,所有好心情毁于一旦。
江清揉揉额头,讨厌这种感觉。
她已经安排好余下的时间,可哥哥竟然不支持她。
江清正出神,忽然看见门外有个流浪汉坐下来,盘着腿对着人来人往在吹口琴。
她精通音乐,一下子就听出来,这是著名音乐家奥多奇的作品。
名字也很巧合的叫做《春天的新生》。
江清微微抿唇,起身从钱包里拿出两张钱,走过去放在那人的面前。
流浪汉微微点头表示感谢。
江清没走,在人来人往的街边坐下来,没有顾及裙子被弄脏,认真地望着他。
“能不能请教你一个问题?”
流浪汉冲她笑笑。
“你说。”
江清问:“如果你得了绝症,有一半的几率活下来,或者保守治疗用最后的时间陪陪家人,你会怎么选?”
流浪汉愣了愣,看着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意味深长。
他过了几秒才道:“手术只有一半的几率活下来?”
“对。”江清点头,“你怎么选?”
她突然很好奇这个流浪汉的选择。
对方很显然是个有思想深度的人。
他吹奏的曲子,是充满生命力,蓬勃向上的意思。
江清直觉觉得,她就是能够从这个男人身上找到想要的答案。
流浪汉风轻云淡地笑笑:“你为什么会把做手术的几率,定义为生死的几率?”
闻言,江清怔了怔。
她问:“能不能说得明白点?”
“手术成功,你活下来,手术失败,你也能活下来,在你心脏停止跳动的时候,何尝不是另一种新生?一种断绝痛苦和烦恼的新生。”
流浪汉说完,起身拿着竖琴和口琴离开。
江清愣在原地,静静看着流浪汉离开的背影。
她还是不懂,还是想不明白。
死去固然可以解脱没有烦恼,但也失去了保守治疗一个月陪家人的时间。
虽然要忍受身体逐渐枯萎的痛苦,但值得。
江清脑子里思绪很乱,抬眸看着窗外,一直都没有回过神来。
直到手机响起。
看到是江松玄打来的电话,江清没有犹豫,立刻接通。
接着她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语气轻松地开口。
“哥,我在外面喝咖啡,我马上回家。”
江清挂断电话,回到家里。
江松玄正在客厅里等,看到她回来立刻迎上,满脸小心翼翼。
“清清,对不起,以后我不会不经过你同意这样做了,你别生气。”
江清望着江松玄,眼神闪烁,忽然做了个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