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夜室里弥漫的紫黑色烟尘和那股令人灵魂颤栗的腥甜焦糊味，如同附骨之疽，久久不散。
凌笑瘫坐在地上，连抬手指的力气都快没了，只觉得五脏六腑还在隐隐抽搐，喉咙里那股腥甜感挥之不去。
打扫？他现在只想把自己从这个世界上“打扫”掉。
就在他努力平复翻腾的胃气，试图运转那缕微弱的灵力驱散体内不适时，值夜室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哐当”一声被人从外面粗暴地踹开了。
刺目的阳光和新鲜的空气涌入，却驱不散室内的污浊。
门口，赫然站着三个身影——正是之前来“慰问”过的张三、李西，这次还多了一个身材更加壮硕、满脸横肉、眼神凶戾的光头大汉，显然是王霸天手下的头号打手——赵猛。
三人一进门，就被扑面而来的、混合了茅房底蕴、过期丹药粉尘、以及那最新鲜热乎的“涤尘丹”紫黑烟尘的终极复合型恶臭给顶得一个趔趄。
“呕——！我艹！什么味儿？” 张三捏着鼻子，脸都绿了，连连后退。
“比上次更……更霸道了！” 李西也捂着嘴，干呕连连。
连那壮硕的赵猛，也是眉头紧锁，脸上横肉抽搐，显然也被这“芬芳”冲击得不轻。
赵猛强忍着不适，凶戾的目光如同刀子般扫过一片狼藉的值夜室，最终锁定在瘫坐在地上、浑身沾满紫黑烟灰、狼狈不堪的凌笑身上。
“小子！你就是那个炸了陈长老丹炉的扫把星？” 赵猛的声音如同破锣，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和恶意，
“听说你在这茅房安家了？挺会挑地方啊！跟这味儿挺配。”
凌笑抬起头，眼神空洞地看着他们，连愤怒的力气都提不起来了。又是王霸天的人，阴魂不散。
“赵……赵哥，就是他！” 张三缓过点劲，指着凌笑告状，
“王师兄说了，这小子不识抬举，上次还敢瞪我们！这次来，就是给他加深点印象。让他知道知道，在这青岚宗外门，得罪了王师兄，连扫茅房都别想安生。”
“没错！赵哥！这小子一身怪味，说不定就是瘟神转世。得好好‘消消毒’！” 李西在一旁帮腔，眼神不怀好意地在凌笑和墙角那堆散发着各种怪味的瓦罐、麻袋上扫视。
赵猛狞笑一声，活动了一下粗壮的脖子，发出咔吧咔吧的声响：“王师兄心善，看你这惨样，也不为难你。这样吧，你自己选，” 他伸出两根胡萝卜般粗的手指，
“第一，把你这身‘香喷喷’的衣服扒了，绕着外门茅房区跑三圈，边跑边喊‘我是扫把星，我臭不可闻’。第二嘛……”
他目光落在墙角那个凌笑还没来得及倒掉的、装满了浑浊污水的刷坑木桶上，笑容更加残忍：“把这桶‘圣水’干了，一滴不剩，哥几个就饶你这次。”
“哈哈！赵哥英明！”
“选吧！扫把星！是脱光了跑圈，还是干了这桶‘精华’？”
张三李西在一旁起哄，脸上写满了恶毒的快意。
凌笑看着那桶浑浊不堪、漂浮着可疑固体、散发着浓烈“底蕴”的污水，胃里又是一阵剧烈的翻腾。扒光跑圈？在这人来人往的地方？那还不如让他再被炸炉炸一次。至于喝这桶水……那跟自杀有什么区别？
一股冰冷的绝望和屈辱感再次涌上心头。
炼气一层，在这三个至少炼气二三层的恶霸面前，他这点微末修为，连反抗的资格都没有。
玉佩？它似乎只能被动地提供点微弱的清凉和修复，难道还能帮他打架不成？
就在凌笑眼神灰暗，准备拼着伤上加伤也要拒绝这非人要求时，一个熟悉又带着夸张“惊喜”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哎呀呀！这不是张师兄、李师兄和威名赫赫的赵猛师兄吗？什么风把您几位贵客吹到咱们这‘修行圣地’来了？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啊！”
武一，他竟然回来了，而且回来的时机如此“精准”。
只见武一捂着口鼻用一块更脏的布条，从赵猛三人身后挤了进来，脸上堆满了“热情洋溢”的笑容，仿佛完全没看到剑拔弩张的气氛和地上狼狈的凌笑。
“武一？” 赵猛眉头一皱，显然认识这个在外门也小有名气的“老六”，语气带着不耐烦，
“这里没你的事！滚一边去！”
“别啊！赵师兄！” 武一连忙摆手，小眼睛却飞快地扫过凌笑和那桶污水，瞬间明白了状况。
他脸上笑容不变，反而凑得更近，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赵师兄，您几位来得正好！我这兄弟啊，他不懂事！冲撞了王师兄和您几位，该罚！太该罚了！”
他话锋一转，指着凌笑，痛心疾首地说道：“但是！您看我这兄弟，刚从鬼门关爬回来，身上这伤，这毒，还没好利索呢！您让他跑圈？万一毒气攻心，死在半路上，那不是脏了您几位的手，还给王师兄惹麻烦吗？让他喝那桶水？那更是要他的命啊！他死了不要紧，可他身上这毒……可是会传染的啊！”
“传染？” 赵猛三人脸色微变，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看向凌笑的眼神更加嫌弃和警惕。
“对啊！” 武一重重点头，脸上的“忧色”情真意切，“您没闻见这屋里的怪味？比上次更冲了吧？这就是他体内毒素外溢的表现。陈长老都说了，他这是‘万秽蚀骨散’。沾上一点，轻则恶臭缠身，重则蚀骨烂肉啊！您几位都是王师兄的左膀右臂，金贵之躯，犯不着为了教训一个将死之人，把自己搭进去吧？”
一番话，半真半假，凌笑身上确实有炸炉的伤和怪味，但“万秽蚀骨散”纯属胡扯，却成功唬住了赵猛三人。
他们看着凌笑那焦黑未愈的皮肤和满身诡异的紫黑烟灰，再闻着空气中那确实令人作呕的怪味，心里不由得信了几分。
“那……那你说怎么办？” 赵猛语气软了些，但依旧不肯罢休，“王师兄交代的事，总不能就这么算了！”
“当然不能算了！” 武一立刻接口，脸上露出“我懂”的表情，“惩罚必须有，而且要深刻。要让这扫把星记住教训，更要让王师兄满意。”
他眼珠一转，计上心头：“这样！我这兄弟，虽然是个扫把星，但最近……呃，为了赎罪，也为了压制体内毒素，一首在研究一些……特殊的丹药。”
说着，武一极其自然地将手伸进怀里，掏出了那个用油纸小心包裹的、散发着源头性腥甜焦糊味的“涤尘丹”。
油纸包一拿出来，那股霸道绝伦的腥甜气息瞬间压过了值夜室内的其他味道！赵猛三人猝不及防，被这浓缩版的“销魂蚀骨”之气正面冲击，顿时脸色煞白，胃里翻江倒海，连退好几步，差点首接吐出来。
“卧槽！这……这什么玩意儿？！” 赵猛捏着鼻子，声音都变了调，眼神惊恐地看着武一手里那个小小的油纸包。
“好东西！真正的好东西！” 武一仿佛没闻到那味，一脸“献宝”的表情，小心翼翼地打开油纸包，露出里面三颗暗紫色、坑坑洼洼的“涤尘丹”。
“赵师兄您看！” 武一拿起一颗，如同展示稀世珍宝，“此乃‘涤尘丹’！是我兄弟耗尽心血，采集百种……呃，珍贵药材，以地火（木炭火）淬炼，灵力（失控）引导，方才炼成的排毒圣品！药效霸道无比，服下一颗，保管将体内污秽毒素清理得干干净净！如同新生！”
他指着凌笑：“您看我兄弟！之前中毒多深？臭不可闻！现在呢？虽然还有点余味，但比起之前，是不是‘清香’多了？（凌笑：……）全靠这‘涤尘丹’的功劳啊！只是他伤势太重，一次只能承受指甲盖那么一点药粉！”
武一将那颗“涤尘丹”递向赵猛，语气充满了“真诚”的关怀：“赵师兄！张师兄！李师兄！你们三位为了王师兄奔波劳碌，难免沾染俗世尘埃，体内积攒毒素！我看你们印堂发黑，气息……呃，略有浑浊，正是需要这‘涤尘丹’涤荡一番。这样吧，为了替我兄弟赔罪，也为了三位师兄的身体健康着想，这三颗‘涤尘丹’，就免费赠予三位师兄了！一人一颗！当场服用！效果立竿见影。保证你们神清气爽，回去给王师兄办事，更加龙精虎猛。”
赵猛、张三、李西看着武一手里那颗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暗紫色丸子，闻着那让他们灵魂都在颤抖的腥甜焦糊味，脸都绿了。
当场服用？这玩意儿吃下去，怕不是当场就要“神清气爽”地去见阎王吧？
“武一！你……你少拿这鬼东西糊弄我们！” 张三色厉内荏地叫道。、
“就是！这玩意儿能吃？你当我们傻？！” 李西也捂着鼻子后退。
武一却一脸“委屈”和“不解”：“师兄！你们怎么能怀疑师弟的一片诚心呢？这可是真正的宝贝啊！外面想买都买不到！你们看！”
他突然转向凌笑，大声道：“兄弟！快！给三位师兄演示一下，证明这‘涤尘丹’的效果！吃给他们看。”
凌笑：“？？？” 他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武一。这老六……是嫌他死得不够快？
武一却拼命朝他使眼色，眼神里的意思很明显：快！假装吃一点，糊弄过去。
凌笑看着武一手里那颗恐怖的“涤尘丹”，再想想自己刚刚被熏吐的经历……让他吃？打死他也不干！但他瞬间明白了武一的意图——吓唬！
他心一横，牙一咬，脸上瞬间切换成一种混合着痛苦、决绝和“药效发作”的扭曲表情，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一只手颤巍巍地伸向武一，仿佛在渴求那颗丹药，又仿佛在抗拒那恐怖的药力。
“啊……药……药力……太猛了……” 凌笑嘶哑着嗓子，断断续续地呻吟，
“快……快给我……解……解药……” 他演得极其逼真，配合他那本就凄惨的外形和值夜室的环境，活脱脱一个毒发濒死的模样。
赵猛三人看着凌笑那“痛苦挣扎”、“渴望丹药”又“畏惧药力”的恐怖表演，再闻着“涤尘丹”那霸道的销魂气味，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
这玩意儿……吃了真会死人的，而且死状极其凄惨。
“疯子！你们两个都是疯子！” 赵猛彻底被吓住了，指着武一和凌笑，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王师兄交代的事……算……算了！今天算你们走运！我们走！”
他是一秒都不想在这鬼地方多待，更不想碰那恐怖的“毒丹”，转身就往外冲。张三李西更是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跟上，仿佛身后有厉鬼索命。
看着三人狼狈逃窜的背影，武一长舒一口气，迅速将“涤尘丹”重新包好揣回怀里，脸上露出了劫后余生和计划通的得意笑容。
凌笑也停止了抽搐，在地，大口喘着粗气，后背全是冷汗。刚才那一番表演，耗尽了他仅存的力气。
“兄弟！演技可以啊！” 武一走过来，想拍拍凌笑的肩膀，但想起那“涤尘丹”的恐怖，手又缩了回来，
“看！这不就打发走了？还白赚他们一个惊吓！稳赚不赔！”
凌笑连瞪他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虚弱地吐出几个字：“药……太……危险……”
“危险？” 武一不以为意，反而眼睛更亮了，“越危险才越说明它效果霸道啊！兄弟！咱们发财的机会更大了！刚才那一幕，就是最好的广告！连赵猛都被吓跑了！这药效得多猛？孙老头那边，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他仿佛己经看到灵石在向他招手，兴奋地搓着手：“你好好休息！哥这就去找孙老头！让他见识见识咱们的‘王牌产品’！你就等着分灵石吧！” 说完，他又像阵风一样冲出了值夜室，怀里揣着那包“生化武器”，奔向他的“灵肥帝国”蓝图。
凌笑独自留在弥漫着恐怖气味的狼藉中，望着武一消失的方向，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这“涤尘丹”……最好能把孙老头的灵田……连同武一那不着边际的梦想……一起“涤荡”干净。
而王霸天的麻烦，虽然暂时被这“毒丹”吓退，但以王霸天睚眦必报的性格，恐怕……更大的风暴，还在后头。
值夜室的门在风中摇晃，发出吱呀的声响，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茅房争夺战”，吹响了前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