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暗河水如同无数钢针，反复刺穿着凌笑的神经，也冲刷着武一双腿血肉模糊的伤口。
昏迷的武一在剧痛和冰冷的双重刺激下无意识地抽搐着，身体死沉。
凌笑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才将他上半身拖上那块仅露出水面少许的湿滑岩石平台，避免他被湍急的河水冲走。
他瘫倒在冰冷的岩石上，每一次喘息都带着血腥味和撕裂般的疼痛。
胸前玉佩的凉意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璃大人彻底沉寂。
体内那缕微弱的灵力在重伤和力竭下近乎枯竭。
更糟的是，怀里的三样东西——米粒碎石、板砖碎片、半本破书——被河水浸透，沉甸甸地贴在胸口，带来冰冷的触感，仿佛在提醒他此行的代价。
出路在哪里？带着重伤昏迷的武一，在这不知通往何方的湍急暗河中，他们能坚持多久？
绝望如同冰冷的河水，一点点淹没心头。但凌笑看着武一惨白的脸，想起他昏迷前塞过来的“破烂”和那句“别死了”，一股不甘的火焰在心底燃起。
不能死在这里，至少不能这么窝囊地死。
他挣扎着盘膝坐起，不顾全身的剧痛，强行收敛心神。
脑海中，《柳絮随风篇》的完整口诀清晰浮现：“气走足厥阴，逆冲带脉力贯涌泉，意随风动，身无定所，万隙可入……”
没有灵力？那就用意志去模拟。去感受那“身似柳絮，意随风动”的意境。
凌笑闭上眼，摒弃杂念，将全部精神集中在口诀的描述上。
他想象自己是一缕柳絮，轻若无物，随着无形的气流飘荡。
身体的沉重、伤口的剧痛、冰冷的河水这一切仿佛都成了外界的“风”。
他不再抗拒，而是尝试去“顺应”，去“融入”。
渐渐地，一种奇异的感觉浮现。
虽然体内灵力枯竭，但当他全神贯注于这种“柳絮意境”时，身体对水流冲击的抵抗感似乎在减弱？
仿佛真的卸下了一层无形的重担。虽然依旧疼痛虚弱，但维持身体在湿滑岩石上的平衡，似乎不再像之前那样耗费他仅存的体力。
有效！这身法果然玄妙。无需灵力催动，其核心在于意境和身体本能的协调。
凌笑心中一振，仿佛在绝境中抓住了一根稻草。
他维持着这种状态，一边节省体力，一边警惕地观察着西周。暗河两岸是陡峭湿滑的岩壁，头顶是散发着微弱幽光的苔藓穹顶，前方河道幽深，水声隆隆。
不能坐以待毙，必须顺流而下，寻找出口。
他再次尝试架起昏迷的武一。
这一次，他将“柳絮意境”运用到极致，想象自己和武一都成了“柳絮”，随着水流和自身动作的韵律而动。虽然依旧沉重无比，但动作似乎流畅了一丝，对身体的负担也减轻了一分。
他小心翼翼地拖着武一，从岩石平台滑入冰冷的河水中。
湍急的水流瞬间裹挟住两人，凌笑心中一惊，但立刻稳住心神，全力维持“柳絮随风”的意境，身体随着水流起伏，双臂死死环住武一的胸口，双脚则如同柳枝般在水中轻轻摆动，努力调整方向，避免撞上河中凸起的礁石。
这无疑是一场与死神共舞的漂流。精神必须高度集中，身体要在冰冷和冲击中保持那微妙的平衡和卸力感。
每一次惊险地避开暗礁，每一次在漩涡边缘挣扎而出，都耗尽凌笑的心神和体力。冰冷的河水带走体温，伤痛在持续消耗意志。
不知漂流了多久，前方水声骤然变大。河道似乎变得开阔，水流也更加汹涌。
“前面……有光？” 凌笑疲惫的眼中闪过一丝微弱的希望。
借着前方隐约透来的、不同于苔藓幽光的、更加明亮的白光，他看到了河道尽头似乎是一个巨大的瀑布口？
奔腾的河水正朝着下方未知的深渊倾泻而下。
瀑布！下面是深潭还是乱石？
以他们现在的状态，摔下去必死无疑。
凌笑心中警铃大作。他拼命地划水，试图靠向一侧岩壁，寻找攀附点或缓坡。但水流太急了，他们如同离弦之箭，被裹挟着冲向瀑布边缘。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他怀中那块米粒大小的灰白碎石，突然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温热感。
同时，胸前的玉佩也仿佛被触动，发出一声几乎听不见的轻鸣，两点微光在浸透的衣物下极其微弱地一闪。
紧接着，凌笑感觉一股微弱却精纯的、带着清凉气息的灵气，从身侧不远处的岩壁缝隙中逸散出来。
这股灵气虽然微弱，但在玉佩和碎石的微弱感应下，在凌笑高度集中的“柳絮意境”感知中，却如同黑夜中的萤火般清晰。
出口？
或者灵脉节点？
求生的本能压倒一切。凌笑用尽最后一丝意志和力量，双脚在河底一块凸起的岩石上猛地一蹬。
同时将“柳絮随风”的卸力技巧运用到极致，身体如同被水流和蹬力共同抛出的落叶，朝着那灵气逸散的岩壁缝隙方向斜斜地“飘”了过去。
噗通！
两人重重地撞在湿滑的岩壁上！凌笑只觉得眼前一黑，喉头腥甜，差点晕厥过去。但他死死抓住岩壁上凸起的石头，另一只手依旧死死拽着武一。
他喘息着抬头，只见岩壁上果然有一条不起眼的裂缝，那股微弱的灵气正是从中透出。
更让他惊喜的是，裂缝下方，靠近水面的位置，似乎有一个被水流常年冲刷形成的、勉强能容身的小小凹洞。
希望！最后的希望！
凌笑咬着牙，忍着全身散架般的剧痛，一点点地将自己和昏迷的武一拖进那个狭窄潮湿的凹洞。凹洞很小，两人挤在里面几乎无法动弹，但至少暂时摆脱了致命的瀑布和湍急的暗河。
他瘫倒在冰冷的石头上，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怀中的碎石和玉佩再次沉寂下去，仿佛刚才的异动耗尽了它们最后的力量。
但凌笑的嘴角，却勾起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弧度。
身法成了。
活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