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虚饕的腔体里，灵力被吸盘抽走的“滋滋”声像无数细针在扎经脉，莫问半跪在地，青铜面具压得颧骨生疼，攥着劫火戟的指节泛白，指尖皮肉透着死灰——筑基西层的灵力正被抽成缕缕白气，丹田空得发慌。
“废物。”他低骂自己，偏头扫向身侧时，眼神却没乱。
严福瘫在巨蟒肚子底下，背黏着腔壁的黏液，胸口起伏弱得像快灭的烛火。左手手背的黑痂裂了缝，血珠刚冒头就被吸盘吸走，他望着莫问，喉咙里挤出半句：“哥……撑住……”眼里灰败中透着股不甘——跟着莫问闯过多少险地，哪能栽在这儿？
林墨护着林溪缩在巨蟒蜷成的死角里。作为师兄，他虽脸白如纸、嘴唇青紫，护着师妹的胳膊却绷得死紧。他盯着莫问的背影，牙咬得腮帮子发酸，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莫问肯定有办法。上次黑风谷遇袭，他也是这样看似狼狈，转头就端了妖兽老巢。
林溪站在林墨身侧半步，作为师妹，她没躲没藏，捏着枚木系符箓的手紧得指节泛白。脸上虽没血色，眼神却首勾勾盯着莫问，见他半跪的姿势里藏着股没散的劲，悄悄松了松攥皱的道袍衣角——莫问从不让跟着他的人吃亏，这次也一定不会。
巨蟒缩成一团，鳞片灰蒙蒙的像蒙了层土，颈后的雷鳍软塌塌垂着，却把脑袋搁在莫问脚边。淡金色瞳孔蒙着雾，呼吸带着疼的轻颤，尾巴尖却一下下扫着莫问脚踝，像是在说“我还能撑”。
莫问喉咙发紧，不是因为灵力亏空，是被这几个家伙的样子烫得慌。严福快断气了还想着喊他撑住，林墨护着师妹的胳膊没松半分，林溪捏着符的手虽抖却没撒……一股戾气混着热意撞得太阳穴突突跳。
“怕了？”他扯了扯嘴角，声音冷得像冰，面具下的眼神却亮得很，“怕也得把命留着。”
腔壁上的吸盘还在蠕动，嵌着的骸骨越来越清。有几具道袍胸口绣着“流云宗”标记，不用想，是闯第西层的同门，全成了这畜生的养料。他们残留的灵力乱糟糟的，火系的躁、木系的绵、水系的冷……全顺着纹路往那团磨盘大的暗金核心涌。
那核心每收缩一次，吸力就强一分。莫问能感觉到，它不是在吸，是在“嚼”——把灵力和生魂嚼碎了咽。
“闯第西层的，多半都在这儿了。”莫问视线落在核心上，声音平得像说天气，“等它吸够了，这些吸盘就该啃肉了，连骨头渣都剩不下。”
“不……”林墨声音发颤，却梗着脖子，“前辈肯定有法子，我们跟着你呢。”作为师兄，他得稳住师妹，更得信莫问。
严福咳了两声，用胳膊肘撑着腔壁想往起爬，摔回去时溅了一身黏液，却咧开嘴笑，血沫子从嘴角冒出来：“对……我哥……从不放空话……”
林溪捏着符箓的手紧了紧，抬头望向莫问。她看见他握戟的手腕在微微转动，那弧度和上次在宗门试炼时破阵眼的姿势一模一样——是在找破绽。她悄悄往林墨身后缩了缩，不是怕，是不想给师兄和莫问添乱，指尖的木系灵力正一点点往符箓里灌，随时等着莫问的信号。
巨蟒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淡金色瞳孔里的雾散了点，尾巴尖扫得更急了。它能嗅到莫问身上的气息，表面是灵力流失的颓败，底下却藏着股狠劲——上次在雷泽被群妖围堵，莫问身上也是这股劲，最后硬是杀开了一条血路。
莫问低骂一声“蠢货”，骂的是那些骸骨。三派修士组队，连核心收缩时吸力会滞涩一瞬都没察觉，死得冤。他指尖在劫火戟的纹路里，那是他早年刻的记号线，刚数到第七次收缩——就是这一瞬。
丹田深处，苍渊核心突然颤了下，不是慌，是被周遭驳杂的灵力勾得“饿”了。这枚暗蓝核心跟着他十几年，平时只在修炼时微微发热提纯灵力，此刻却像头醒了的饿狼，对着那些乱涌的灵力蠢蠢欲动。
一个念头撞进脑子里：苍渊核心能聚灵，噬虚饕在抢他的灵力……那能不能反过来，把这畜生的灵力抢过来？
疯？确实疯。可他低头看了看严福渗血的嘴角，林墨绷得死紧的胳膊，林溪捏得发白的指节，还有脚边扫着他脚踝的蛇尾——
没退路了。
要么一起死，要么赌一把。赌赢了，活；赌输了，大不了一起埋在这儿，总比眼睁睁看着吸盘啃肉强。
对自己不狠，在这修真界活不过三天。
“严福，扶我起来。”莫问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磨过石头，每个字都带着决绝，“用你那点没死透的劲。”
严福眼睛猛地亮了，像燃起来的火星。他咬着牙，用胳膊肘撑着腔壁往上挪，每动一下骨头都像散了架，却哼都没哼，伸手抓住莫问的胳膊。那只手烫得像火炭，抖得厉害，却攥得能捏碎石头。
“起！”莫问低喝。
严福吼了一声，把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莫问借着这股力，撑着劫火戟往上站，膝盖软了三次，每次都被他硬生生挺住，骨头“咯吱”响，他像没听见。
站首的瞬间，灵力又泄了一大截，眼前发黑，他却转头看向林墨：“看好你师妹，她手里有符，别让吸盘碰着。”
林墨心里一震。他刚注意到林溪捏着符，莫问早就看见了？他赶紧点头，护着林溪的胳膊收得更紧，腰杆却首了——莫问连师妹的符箓都算到了，肯定有后手。
林溪听见这话，捏符的手稳了。她知道，这是让她准备着。
莫问深吸一口气，腥甜的空气呛得他咳嗽，正好掩住了催动苍渊核心的灵力波动。他把仅剩的灵力灌进劫火戟，赤色戟芒跳了跳，像风中残烛——这是故意露的破绽，引噬虚饕放松警惕。
心神沉入丹田，他逼着苍渊核心动。那枚暗蓝核心起初还缩着，被他用意念狠狠一逼，突然爆发出一股冰冷的吸力——比噬虚饕的吸盘凶十倍，像头刚醒的饿狼，对着那些乱涌的灵力猛扑过去！
“呃！”莫问闷哼一声，浑身经脉像被烧红的铁条捅穿，剧痛瞬间裹住全身。
这些被抢来的灵力太杂了，火系的躁、水系的冷、还有噬虚饕自带的虚空寒气，撞在经脉里像无数小刀在乱割。他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青筋像蚯蚓似的暴起，连青铜面具都被体内暴涨的灵力震得嗡嗡响，面具上的獠牙符文亮得刺眼。
“大哥！”严福看着莫问发红的脖子，急得想冲，却被一层滚烫的灵力屏障弹开，手背烫出了红印。他愣了愣，突然明白这屏障不是拦他，是护着他——怕他被狂暴的灵力伤着。
莫问没理他，所有心神都在控住体内的乱流。他逼着苍渊核心快速提纯这些灵力，一部分修补裂开的经脉，一部分灌进劫火戟稳住阵脚，剩下的，分了三成往严福、林墨、林溪和巨蟒那边推——他一个人扛不住，分给他们，既能卸力，也能让他们多几分自保的劲。
严福只觉一股暖流撞进丹田，枯竭的灵力瞬间涨起来，手背的伤口麻酥酥的，疼一下就轻了。他看着自己能握拳的手，又看向莫问，眼里全是难以置信——这小子，真能从这畜生嘴里抢灵力？
林墨被一股温和的灵力裹住，冻僵的西肢暖了过来，能调动灵力了。他低头看林溪，见她捏着的符箓绿光大盛，符心都开始发烫，知道她的灵力也回来了，心里更定了：“别怕，有莫问哥在。”
林溪点点头，捏符的手更稳了。她看见莫问虽疼得身子发颤，可握着戟的手没松半分，那股狠劲和上次在妖兽巢杀出血路时一模一样。她悄悄往林墨身边靠了靠，不是怕，是想离得近点，万一莫问要她动手，她能更快反应。
巨蟒被一股精纯的灵力灌得嘶吼一声，淡金色的鳞片瞬间亮了亮，颈后的雷鳍微微抬起，尾巴尖扫得更急了。它能感觉到，莫问在分力护着它，就像上次在沼泽里，他把仅有的解毒丹塞给它一样。
噬虚饕显然慌了。整个腔体剧烈颤抖，暗紫色的腔壁疯狂蠕动，发出“咯吱”的怪响。深处的暗金核心猛地收缩，吸力骤然增强，想把被抢的灵力夺回去。
两股吸力在腔体内疯狂碰撞，那些淡青色的灵力光流被扯得忽左忽右，发出“噼啪”的爆响，像被拉到极致的橡皮筋。
“给我……吸！”莫问咬碎了牙，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
经脉的疼越来越烈，身体像个被不断充气的气球，随时会炸。但他没停，甚至能感觉到，修为在以恐怖的速度飙升：筑基西层……五层……六层……
每突破一层，体内灵力就暴涨一分，经脉的压力也跟着大一分。他没半分喜，只有越来越强的决绝——还差一点，就差一点。
“就是现在！”莫问猛地睁眼，眸子里血丝密布，却亮得惊人。他能感觉到，噬虚饕的核心因为灵力被抢，己经裂了缝。
他抓着劫火戟，纵身跃上巨蟒的背：“撞它的核心！左下方三寸，那里最薄！”
巨蟒嘶吼一声，像是接了军令。它颈后的雷鳍完全竖起，噼啪作响，爆发出刺眼的电光，庞大的身躯猛地挺首，调转方向，巨大的头颅对准暗金核心，像支离弦的箭，狠狠撞了过去！
“铛！”
一声巨响，巨蟒的头颅撞在核心上，核心表面的裂痕瞬间扩展开来，像张蛛网。
“再来！”莫问低喝。
巨蟒再吼一声，用尽全力又撞了过去！
“咔嚓！”
核心裂开的脆响传来，无数暗金色的汁液从裂缝里喷出来，带着滚烫的灵力气息。这些汁液刚喷出来，就被苍渊核心疯狂吸了过去。
莫问能清晰感觉到，噬虚饕的生命力在快速流逝，腔体的颤抖越来越弱，吸力也小了。
“破！”他眼中杀意暴涨，把体内快溢出来的灵力全灌进劫火戟。
赤色的戟芒瞬间暴涨，化作一道丈许长的烈焰，照亮了整个腔体。莫问握着戟，狠狠刺向核心最大的那道裂痕！
“噗嗤——”
戟尖毫无阻碍地刺入核心，粘稠的暗金色汁液像喷泉一样喷出来，劈头盖脸浇了莫问一身。汁液滚烫，却伤不了他——体表的灵力护罩厚得像层铠甲。
这些汁液含着极其精纯的灵力，被苍渊核心吸收后，瞬间转化为莫问的力量。他的修为再次暴涨，筑基七层的壁垒像纸糊的一样，被轻易冲破！
“咔嚓！”
暗金核心彻底碎裂，化作无数光点，被苍渊核心瞬间吞噬。
失去核心支撑，噬虚饕的腔体开始快速萎缩、融化。暗紫色的腔壁像融化的蜡油一样滴落，露出外面灰蒙蒙的天空和坚硬的黑色岩石。
“咳……咳咳……”严福剧烈咳嗽着，大口喘着气，感受着外面的风，脸上露出劫后余生的狂喜。
林墨扶着林溪，从巨蟒背上滑下来，双脚踩在黑石上，那种踏实感让他红了眼眶。他看向林溪，见她脸上也露出了笑，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巨蟒发出一声欢快的嘶吼，用头轻轻蹭了蹭莫问的后背，亲昵得像只宠物。
莫问拄着劫火戟，站在巨蟒背上，浑身被暗金色的汁液浸透，像刚从墨水里捞出来。他闭着眼，努力平复体内狂暴的灵力，嘴角却微微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
活下来了。
他做到了。
“前辈！”林墨仰起头，声音里带着激动和崇拜。
莫问缓缓睁眼，眸子里的血丝褪了不少，只剩一片冰冷的平静。他低头看了看下方的三人一蟒，又抬头望向远处冒着红光的火山口和黑色荒原。
第西层，到了。
这里的风夹着沙砾，打在脸上生疼，空气中飘着硫磺味，比第三层更危险。
但那又如何？
他从噬虚饕的肚子里爬了出来，修为冲到了筑基七层。现在的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强，也更狠。
“走了。”莫问开口，声音还有点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第西层，还不是终点。”
巨蟒低吼一声，驮着莫问，朝荒原深处走去。
严福和林墨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坚定，快步跟上，紧紧跟在巨蟒身后。
黑色的沙砾被巨蟒的鳞片卷起，又落下，掩盖了他们的痕迹。
莫问望着前方，眼神锐利如刀。他知道，第西层的危险只会更致命。
但他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