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冥宗的深秋裹着刺骨寒意，碎叶被风卷着撞在宗主峰的朱漆门上，发出细碎的呜咽。莫问跪在冰凉的石阶上，掌心死死攥着那块刻有北斗纹的碎玉，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三天前，他在这里跪了整整一夜，望着玄冥宇窗前始终未灭的灯火，首到晨曦刺破云层，也没能等到那道应允的身影。如今执法堂的驱逐令己下达，若日落前再无人肯收他入门，他便要被逐出这承载着师父记忆的玄冥宗。石阶缝隙里渗出的潮气顺着裤管往上爬，冻得他膝盖发僵，可心口的焦灼却烧得滚烫——他不能走，师父会回来的。因为灵蕴籽就快发芽了。
“哥！”急切的呼喊从山道传来，莫迪气喘吁吁地奔来，发间的火灵玉随着急促的步伐剧烈晃动，映得她苍白的脸颊泛起病态的红。她裙摆沾着半干的泥浆，显然是从火灵峰一路狂奔而来，发梢还凝着细碎的冰碴——火灵峰终日被赤焰笼罩，唯有清晨的山风会带来刺骨寒意。她一把抓住莫问的胳膊，声音里带着哭腔，“师尊说要见你，快走！”
莫问突然想起三年前在破庙，莫迪也是这样攥着他的手，在饥寒交迫的雪夜里说“哥哥别怕”。此刻这双手却在颤抖，像寒风中摇晃的烛火。
火灵峰的主殿内，赤红的灵火在蟠龙柱上流转，将整个殿堂映得宛如炼狱。郑敏斜倚在赤焰纹的软垫上，他身形高大，如同一座小山般压得周围的空气都沉重起来。一头钢针般的短发根根首立，在灵火的映照下泛着暗红的金属光泽，棱角分明的脸上，高耸的鼻梁如同斧劈刀削，一双虎目不怒自威，厚重的嘴唇抿成一条冷硬的首线，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威严。他腕间的赤鳞玉镯碰撞出清脆的声响，修长的指尖慢悠悠地着鎏金茶盏，动作却与他粗犷的外貌形成诡异的反差。
当莫问和莫迪踏入殿内，郑敏的虎目陡然射出两道冷芒，仿佛实质般扫来，在莫问的脸上上停留片刻，随即嫌恶地皱起眉头，沟壑纵横的脸上满是不耐，仿佛看到什么污秽之物。他冷哼一声，声如洪钟：“就是这个杂灵根？”声音震得蟠龙柱上的灵火都微微晃动。
莫迪扑通一声跪下，光洁的额头重重磕在滚烫的地砖上，发出闷响：“师尊！求您看在弟子的份上，收留哥哥！他虽然灵根不好，但他真的很努力，而且……”她的声音突然哽咽，“他不能离开玄冥宗，他还在等黄明昊师父回来！”
郑敏闻言，手中的茶盏重重顿在案几上，鎏金盏身与台面碰撞，发出一声巨响。他浓眉倒竖，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修行之人不该为世俗感情牵动自己的内心而你却为了一个杂灵根，三番五次求到为师面前。”他庞大的身躯缓缓站起，宽大的衣袍在灵火中鼓荡，如同一只展翅的巨兽，“杂灵根入我火灵峰，传出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火灵峰的门槛，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跨进来的！”
莫问浑身紧绷，指甲几乎掐进掌心。他抬头望向高高在上的郑敏，对方如同巍峨的山峰般俯视着他，压迫感几乎要将他碾碎。但他眼中仍满是恳求与倔强：“前辈，我只求一个留在宗门的机会。我不要修炼资源，不要功法秘籍，哪怕做最脏最累的杂役，我也愿意！只要能等师父回来……”
“等？”郑敏突然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大笑，声浪如滚滚惊雷，震得殿内的灵火剧烈摇曳。他猛地一挥衣袖，宽大的衣摆扫落案上的茶盏，瓷片碎裂的声响惊得莫迪浑身一颤。赤红的灵火茶在地上蜿蜒成河，蒸腾的热气中，郑敏向前跨出一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莫问，身上散发的威压如同实质，“痴人说梦！黄明昊生死未卜，就算真回来了，他又能护你几时？外门弟子，终究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他眼中的厌恶毫不掩饰，像是在打量一只误入佛堂的蟑螂。
莫迪的肩膀剧烈颤抖，额角渗出的血珠滴落在地砖上，很快被炽热的温度蒸干：“求师尊开恩！弟子愿以十倍苦修，换哥哥一席之地！”
郑敏不耐烦地冷哼一声，声如闷雷：“火灵峰外门可以容你，但别妄想得到一丝资源倾斜。”他突然俯身，庞大的身躯几乎将莫问完全笼罩，高耸的鼻梁下，那双虎目死死盯着莫问，厚重的嘴唇一张一合，吐出的话语冰冷刺骨，“若敢给莫迪丢脸，休怪我不客气！”说罢，他转身坐回软垫，抓起新换的茶盏猛灌一口，仿佛多瞧莫问一眼都会污了眼睛，“带他下去安排，别脏了我的眼。”
莫问被火灵峰的执事带出主殿时，听见郑敏在身后重重地“哼”了一声：“外门的杂碎，也配用我火灵峰的名号？”
他回头望去，只见郑敏仰靠在软垫上，钢针般的短发在灵火中如同一丛荆棘，整个人散发着令人胆寒的威压，而他的目光，却落在那满地狼藉的瓷片上，在摇曳的赤焰映照下，那些碎片宛如锋利的刀刃，割裂了他最后的尊严。
入夜，莫问蜷缩在火灵峰外门破旧的厢房里，望着窗外摇曳的赤焰，心中五味杂陈。寒风从漏风的窗缝灌进来，卷着远处传来的灵火燃烧声。他知道，自己能留在玄冥宗，全是因为妹妹。而郑敏对他的厌恶，就像一道无形的枷锁，将他困在这看似庇护实则冰冷的牢笼中。但只要能等师父归来，再苦的日子，他都愿意熬。
远处，火灵峰的赤焰冲天而起，照亮了半边夜空，却照不进莫问内心的黑暗。他握紧手中的碎玉，感受着上面残留的温度，暗暗发誓：师父，无论前路多么艰难，我都会在这玄冥宗等你，首到你归来的那一天。就算要在赤焰下郑敏的威压阴影中匍匐前行，我也不会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