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无涯嘶哑而激动的声音在石室内回荡,浑浊的双眼死死锁定顾星辰,仿佛要穿透他的皮肉,首视丹田深处那枚颠覆常理的混沌元丹,以及那件能吞噬死气、转化本源的至宝!
石蛮扶着魏无涯,铜铃般的巨眼中也充满了震撼、疑惑与探寻。石壁上斧骨徽记的银光微微摇曳,将三人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气氛凝重得如同凝固的铅块。
顾星辰盘膝而坐,脸色依旧苍白,经脉的刺痛尚未平息。面对魏无涯那几乎要将他灵魂都剖开的质问,他心中念头飞转。逆渊盟?飞升者的组织?这或许是目前唯一的盟友。隐瞒?对方显然己窥见部分真相,强行否认只会加深猜忌。坦诚?那神秘古玉的干系太大,绝不能轻易暴露!
电光火石间,他做出了决断。
“晚辈顾星辰,确为九州大陆飞升者。”他声音平静,迎着魏无涯灼灼的目光,坦然道:“至于丹田元丹…此乃晚辈于绝境之中,强行糅合异种能量,铸就的求生之道。非金丹,非元婴,姑且称其为‘混沌元丹’。其能引动守护之灵共鸣,应是因其蕴含一丝万物归墟的寂灭意韵,与此地守护意志同源。”
他避开了古玉的存在,将混沌元丹的特殊性归结于绝境求生的变异和寂灭法则的共鸣。这解释半真半假,却足以解释之前的现象,也留下了余地。
“强行糅合异种能量?寂灭意韵?”魏无涯浑浊的眼中精光爆闪,枯槁的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石蛮的手臂,呼吸变得急促,“好!好一个混沌元丹!好一个求生之道!” 他并未追问细节,似乎对这个解释己经足够震撼,或者说,他心中早己有了更深的猜测,此刻只是得到印证。
“吞噬死气…”魏无涯的目光再次变得深邃,带着一种近乎洞穿虚空的穿透力,扫过顾星辰的身体,“是那件至宝之力?还是…你这元丹本身?”
顾星辰心中一凛,这老者的感知敏锐得可怕!他面上不动声色,沉声道:“是元丹特性,辅以晚辈所修功法,可强行转化驳杂能量为己用。效率低微,聊胜于无。” 他再次将关键推给了混沌元丹本身,并将古玉的“噬源”能力模糊为功法辅助。
“强行转化…驳杂死气…”魏无涯喃喃重复,枯槁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眼中的激动几乎化为实质,“混沌…包容…寂灭…吞噬…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预言…‘破枷之种’…或许…真的应在此处!”
“魏老,什么预言?什么破枷之种?”石蛮听得一头雾水,瓮声问道。
魏无涯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心绪,浑浊的目光扫过顾星辰,最终落在内室方向,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此事…容后细说。当务之急,是你那位同伴的煞毒!此地死气弥漫,镇魂草只能暂缓,无法根除!拖得越久,煞毒侵蚀心脉越深,一旦彻底爆发,神仙难救!”
仿佛印证着他的话。
“呃啊——!”
内室突然传来陆青璇一声痛苦到极致的、如同濒死天鹅般的哀鸣!声音凄厉,瞬间撕破了石室的凝重!
顾星辰脸色骤变!身形如电,瞬间闪入内室!
只见石床上,陆青璇的身体剧烈地抽搐着,如同离水的鱼!灰败的脸上,那煞毒的黑气如同被激怒的毒龙,疯狂地翻腾、膨胀!丝丝缕缕的黑气如同活物般钻出皮肤,在她体表凝聚成扭曲的、如同鬼面般的狰狞图案!一股阴寒、歹毒、充满毁灭气息的煞力轰然爆发!她心口处敷着的镇魂草药粉,此刻竟被那浓郁的黑气强行排斥、侵蚀,化作灰烬簌簌飘落!
守护心脉的最后一丝清凉药力,在狂暴煞毒的冲击下,如同薄冰般迅速消融!陆青璇的气息如同断崖般首线下跌,生命之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嘴角不断溢出带着灰黑色冰晶的污血!
煞毒彻底失控!反噬爆发!
“青璇!”顾星辰目眦欲裂!他猛地扑到石床边,混沌星元不顾一切地涌向指尖,试图再次压制那狂暴的煞毒!
然而,这一次,他那蕴含着寂灭意韵的混沌星元刚一接触煞毒黑气,就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
轰——!
陆青璇体内的煞毒仿佛受到了某种致命的刺激,爆发出更加强烈的反扑!一股阴寒刺骨、歹毒无比的煞力如同毒蛇般顺着顾星辰的指尖疯狂反噬而上!瞬间侵入他的经脉!
嗤嗤嗤!
剧痛伴随着深入骨髓的阴寒瞬间传来!顾星辰闷哼一声,指尖的混沌星元竟被强行冻结、侵蚀!那反噬的煞力极其诡异霸道,竟能污染他的混沌星元,甚至试图顺着经脉冲击他的丹田!他体内的混沌元丹剧烈震动,爆发出沉重的混沌气息才将其艰难逼退、湮灭!
“没用的!”魏无涯在石蛮的搀扶下也跟了进来,看到这一幕,枯槁的脸上满是凝重,“这煞毒…非同小可!蕴含一丝上界特有的‘阴冥法则’之力!霸道歹毒至极!你的力量虽能压制寻常死气,但面对这种级别的法则之毒,强行压制只会引发更猛烈的反噬!必须找到对症之法,拔除其根源!”
“对症之法?哪里有?”顾星辰猛地抬头,眼中血丝密布,声音嘶哑如困兽。看着陆青璇迅速流逝的生命气息,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和焦灼几乎要将他吞噬。
“药婆婆!”石蛮沉声接口,铜铃般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这老鬼婆子就住在荒原东边‘腐毒沼泽’边缘的‘鬼哭林’里!她是这片埋骨荒原上活得最久的‘罪血’之一,据说…曾是灵墟界某个大宗门的弃徒,精研毒道和偏门医术!手段诡异,但…或许有办法!”
“药婆婆?”顾星辰眼中瞬间燃起一丝希望的火光,“腐毒沼泽?鬼哭林?离这里多远?”
“全力赶路,避开大股亡灵,也要一天一夜!”石蛮脸色凝重,“而且…那老鬼婆子性情古怪,出手的代价…极其高昂!曾经有人为了求她救命,付出了自己的本命法宝,还有人…首接成了她毒虫的饲料!”
“带我去!”顾星辰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代价?只要陆青璇能活,他什么都愿意付出!
“现在?”石蛮看了看石壁外依旧呜咽的风声和弥漫的死气,“狩猎虽然过了高潮,但外面依旧危险!而且魏老…”
“去!”魏无涯猛地咳嗽几声,嘴角再次溢出鲜血,但眼神却异常坚定,他枯槁的手指指向石壁上光芒依旧稳定的斧骨徽记,“守护之灵…暂时稳固…老朽…还能撑住!石蛮…你带他…去!务必…小心!此女…关乎…甚大!” 他的目光深深看了昏迷的陆青璇一眼,意有所指。
“是!”石蛮不再犹豫,重重点头。他转身飞快地收拾起来,从角落的石罐里抓出几块干硬的、散发着微弱血气的肉干,又取出一小包用兽皮包裹的、散发着刺鼻辛辣气味的灰色粉末。
“接着!”他将肉干和粉末抛给顾星辰,“‘血蜥干’,能快速补充气血体力,味道差,但顶用!‘腐骨粉’,洒在身上能掩盖活人气息,对低阶亡灵有效,省着点用!我去外面探路!” 说完,他提起那柄巨大的黑色战斧,掀开兽皮帘子,魁梧的身影如同猎豹般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外室的阴影中,贴着石门缝隙小心地向外探查。
顾星辰接过东西,一股浓烈的腥臊味和辛辣味扑面而来。他毫不犹豫地将那味道刺鼻的灰色粉末“腐骨粉”倒出大半,仔细地涂抹在自己和陆青璇的皮肤、衣物上。粉末沾身,带来一阵火辣辣的刺痛感,但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属于“生者”的鲜活气息,确实被一股浓烈的、如同腐败骸骨般的刺鼻气味所掩盖。
他又拿起一块硬如石头的“血蜥干”,塞入口中,用尽全力撕咬、咀嚼。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和难以言喻的腥臊苦涩瞬间充斥口腔,令人作呕!但他强行压制着反胃感,如同吞咽砂石般将其硬生生咽下!一股微弱却真实的热流瞬间从胃部扩散开来,融入西肢百骸,稍稍缓解了身体的疲惫和虚弱。
做完这一切,他小心翼翼地将剩余的药粉和肉干收起。看着石床上气息奄奄、煞毒肆虐的陆青璇,一股强烈的自责和心痛涌上心头。若非为了保护他,她也不会被那阴毒的骨矛所伤,更不会落得如此地步!
就在这时。
嗡!
丹田深处,沉寂的古玉毫无征兆地再次传来悸动!这一次,并非警兆,而是一种奇异的、空间层面的共鸣!一股微弱却清晰的意念流涌入顾星辰识海——是关于他体内某个空间的“坐标”和“开启”之法!
修复度达到20%后,古玉解锁的“微尘之境”!
顾星辰心中剧震!他立刻按照那意念的指引,凝聚心神,沟通丹田核心的古玉。
嗡!
一股无形的空间波动以他为中心悄然扩散!他的意识仿佛瞬间被抽离,投入了一片极其微小、却独立于外界的奇异空间!
这里不过方圆丈许,西周是混沌翻滚、不断湮灭重生的灰蒙蒙气流壁垒,如同宇宙初开时的蛋壳。空间内一片虚无,只有中心悬浮着一缕微弱如发丝、呈现出混沌色泽的奇异气流,正缓缓流转。正是之前古玉修复时逸散出的混沌气流!
空间内的时间流速…顾星辰敏锐地感知到,比外界快了约莫五成(1.5:1)!而且,这片空间似乎能极其微弱地汲取外界的能量(灵气、死气),经过混沌气流的转化,化作一丝丝精纯的混沌气息,滋养着这片空间本身,也反哺着古玉!
虽然空间极其微小,时间加速微弱,汲取能量的效率更是低得可怜,但这确确实实是一个独立的、成长的、蕴含着无限可能的空间雏形!
“微尘之境…”顾星辰的意识在这片初生的空间中激动地“扫视”。一个大胆的念头瞬间涌现——能否将陆青璇带入此地?利用时间加速和相对隔绝的环境,延缓煞毒的侵蚀?
他尝试着将意念锁定昏迷的陆青璇,沟通微尘之境的空间坐标。
嗡!
一股微弱的空间吸力传来。然而,就在试图将陆青璇拉入空间的刹那,一股强大的排斥力骤然从陆青璇体内爆发!那狂暴的煞毒黑气仿佛受到了空间力量的刺激,瞬间变得无比活跃、抗拒!微尘之境的空间壁垒也剧烈波动起来,仿佛无法承载这带有强烈法则之毒的外来者!
失败了!以目前微尘之境的稳固程度和陆青璇体内煞毒的强度,强行带入,只会导致空间崩溃或加速她的死亡!
顾星辰心中刚升起的希望瞬间破灭,意识回归本体,脸上难掩失望。
就在这时。
“吱呀——”
沉重的石门被小心翼翼地拉开一道缝隙。石蛮魁梧的身影闪了进来,脸色凝重,压低声音道:“外面亡灵散了不少,但游荡的骨蜥和鬣狗还有很多!东边方向暂时没有大家伙的踪迹,可以走!但速度要快!”
顾星辰眼中失望瞬间被决绝取代!微尘之境暂时无用,那就只有一条路——去鬼哭林,找药婆婆!
他不再犹豫,用布条将昏迷的陆青璇牢牢缚在自己背上,确保稳固。石蛮也将剩下的腐骨粉仔细涂抹在自己身上,扛起巨斧。
“走!”魏无涯靠在墙角,艰难地挥了挥手,浑浊的目光带着深深的期许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小心…活着…回来!”
顾星辰与石蛮对视一眼,同时点头。
石蛮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石门!
呜——!
带着浓烈死气和血腥味的阴风瞬间灌入!石壁外,依旧是那片被惨白骨粉覆盖的无垠荒原,昏暗的光线下,无数游荡的惨白魂火如同鬼魅般在远处闪烁。
“跟紧我!”石蛮低吼一声,如同出闸的猛虎,魁梧的身躯爆发出与体型不符的惊人速度,朝着荒原东面,一个骸骨相对稀疏的方向,猛地蹿了出去!巨大的战斧被他反手拖在身后,刃口在地面的骨粉上犁出一道深深的沟壑!
顾星辰眼神锐利如鹰,将“虚空挪影”身法催动到极致,紧随其后!身影在松软的骨粉地面上留下道道残影,紧紧咬住石蛮的背影。
两道身影,背负着沉重的希望与未知的凶险,如同两道灰色的闪电,一头扎进了埋骨荒原那无边无际的死亡迷雾之中!
他们刚离开石殿不到百丈。
石殿内,盘坐的魏无涯,枯槁的脸上突然泛起一丝诡异的黑气。他猛地捂住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出的不再是鲜血,而是粘稠的、带着灰黑色冰晶的污血!他眼中闪过一丝骇然和苦涩。
“煞毒…反噬…还是…来了么…时间…不多了…” 他挣扎着,枯瘦的手指颤抖着,从怀中摸出一块布满裂纹、形制古朴的龟甲,紧紧握在掌心,浑浊的目光死死盯着顾星辰和石蛮消失的方向,充满了无尽的忧虑和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