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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破碎的回忆与逼近的黑影

斯南大学心理健康中心,一间特意布置过的心理辅导室。柔和的米色墙壁,舒适的布艺沙发,墙角摆放着生机勃勃的绿植,暖色调的灯光刻意营造出一种安全、放松的氛围。然而,坐在沙发上的康玉,却像一只受惊过度、蜷缩在角落的幼兽。

她穿着宽大的卫衣,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眼窝深陷,浓重的黑眼圈诉说着连日来的恐惧与失眠。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手指神经质地绞着衣角,指节泛白。

女警王静,一个面容温婉但眼神坚定的年轻警官,坐在她斜侧方的单人椅上,保持着一种温和而不具压迫感的距离。

旁边,是分局专门请来的资深心理咨询师李老师,一位气质沉稳、眼神充满包容的中年女性。

“康玉,”李老师的声音柔和得像羽毛,“这里很安全,只有我们三个人。我们知道你很害怕,这种感受是真实的,也是被理解的。你不需要独自承受这一切。”她的话语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节奏感。

王静适时地递过一杯温水:“喝点水,慢慢来。我们只是想了解一些过去的事情,关于林薇,关于你们的小组作业。说出来,可能会轻松一些。”

康玉猛地摇头,泪水在眼眶里疯狂打转,声音带着哭腔:“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别问我…”她像只受伤的刺猬,竖起全身的尖刺。

李老师没有放弃,她调整了一下坐姿,声音更加轻柔,带着深深的共情:“康玉,我能感觉到你心里的痛苦和…愧疚。那些记忆一定很沉重,像石头一样压着你。有时候,最深的恐惧不是来自外面,而是来自我们内心不敢面对的东西。你梦到过林薇的眼神,对吗?那种…绝望?”

“眼神”两个字像一把钥匙,猝不及防地捅开了康玉死死封闭的心门。她身体剧烈一颤,仿佛被无形的电流击中,猛地抬起头,空洞的目光首首地看向前方某个虚无的点,嘴唇哆嗦着:“她的眼睛…好黑…好深…像…像要把我吸进去…”她大口喘着气,仿佛溺水的人。

“当时发生了什么?小组作业,到底发生了什么?”王静的声音放得极轻,却带着不容回避的力量。

康玉的防线在巨大的心理压力和专业的引导下,终于开始崩塌。她双手死死捂住脸,压抑的呜咽从指缝里漏出来,肩膀剧烈耸动。“是叶小雨…都是她!那个作业…林薇才是核心!她的创意,她的框架…她熬了好几个通宵…”康玉的声音破碎不堪,“我和小娜…我们…我们就是打打下手…整理数据…”

“那为什么最后…?”王静引导着。

“叶小雨!她…她抓住了我们的把柄!”康玉的恐惧里混杂着强烈的屈辱和愤怒,“她…她不知道从哪里知道我爸爸…我爸爸酗酒,家里一团糟…她威胁我,说要把这些丑事都抖出去,让我在学校待不下去…张小娜也是,她…她上学期一门课考试…叶小雨拍了照…”康玉的声音越来越低,充满了羞愧,“叶小雨说,如果我们不听话,就让我们身败名裂…我们…我们不敢…”

“所以你们就默认了?把林薇的成果据为己有,还排挤她?”李老师的声音依旧平和,没有指责,只是确认。

康玉痛苦地点头,泪水汹涌而出:“林薇…她来找过我们…她想理论…叶小雨…叶小雨她…”康玉的呼吸变得急促,仿佛重新置身于那个充满羞辱的场景, “叶小雨指着她的鼻子骂…骂她是废物,说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说她做的那些东西,给狗都不要…”

王静和李老师交换了一个凝重的眼神。王静追问:“后来呢?林薇的奶奶去世后,她是不是又找过你们?”

康玉的身体猛地一缩,像是回忆起了最不堪的一幕。“她…她那天…脸白得像纸…眼睛肿得…她找到叶小雨,不是理论了…是求…几乎是跪着求…”康玉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她说…那是她最后一点希望…求叶小雨,哪怕…哪怕在报告里提一句她的名字…就一句…她需要那个奖学金…不然…不然她连奶奶的医药费都还不上了…”

辅导室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康玉压抑不住的抽泣。

“叶小雨…她说了什么?”王静的声音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康玉抬起头,眼神空洞,脸上却浮现出一种近乎梦魇的恐惧表情,她模仿着记忆中那刻薄至极的语调,声音扭曲而怪异:“‘你这种人,活着就是浪费空气!’”她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你那个死鬼奶奶早点咽气也好,省得拖累你!现在还想赖上我们?做梦去吧!滚!’”说完这句,康玉像是被彻底抽干了力气,在沙发里,泣不成声,“我和小娜…就在旁边…我们…我们什么也没说…我们…我们不敢…林薇她…她看我们的那一眼…我永远忘不了…她什么都没说…就走了…那眼神…好冷…好绝望…”

她蜷缩起来,双手紧紧抱住自己,仿佛陷入了那个冰冷绝望眼神的深渊,反复呢喃:“后来…后来她就没来上课了…有人说她退学了…有人说…有人说她…自杀了…我不知道…我害怕…我不敢想…我不敢问…我怕…我怕是我们…是我们逼死了她…”巨大的负罪感和恐惧终于彻底击垮了她,她失声痛哭,长久以来压抑的真相伴随着崩溃的泪水汹涌而出。

与此同时,刑侦队分析室的氛围却截然相反,冰冷、紧张、充满了硝烟味。张小娜坐在硬邦邦的询问椅上,背挺得笔首,下巴微微抬起,刻意维持着一种强硬的姿态。但那双闪烁不定、频繁瞥向门口和摄像头的眼睛,以及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暴露了她内心的慌乱。

负责询问的是副队长陈锋和一个面相严肃的老刑警。陈锋将几张打印出来的聊天记录截图和康玉初步口供的摘要推到张小娜面前。

“张小娜,”陈锋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性的力量,“康玉己经承认了。去年的小组作业,核心创意属于林薇。叶小雨利用你们的把柄进行威胁,迫使你们默许了剽窃和排挤林薇的行为。在林薇奶奶去世后,林薇曾苦苦哀求叶小雨归还部分成果署名权以申请奖学金,叶小雨对她进行了极其恶毒的言语侮辱。这些,你都在场。你当时做了什么?”

张小娜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她飞快地扫了一眼康玉的口供摘要,强装镇定地嗤笑一声:“康玉?她吓疯了吧?胡言乱语!什么威胁?什么把柄?那是合理的竞争!叶小雨能力强,主导项目很正常!林薇?她贡献是有一点,但也只是基础工作,夸大其词罢了!是她自己心理承受能力太差,一点挫折就受不了!关我们什么事?她退学也好,想不开也好,都是她自己的问题!”

“竞争?”陈锋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锐利如刀,“用曝光同学家庭隐私和作弊证据作为手段的‘竞争’?在林薇近乎乞求的时候,用‘活着就是浪费空气’这种话进行攻击,是‘竞争’?张小娜,你当时不仅没有阻止,根据康玉的证词,你还在叶小雨羞辱林薇时,在一旁帮腔嘲讽!这是冷漠,是助纣为虐!”

“我没有!”张小娜尖声反驳,但声音明显底气不足,眼神更加慌乱地躲闪,“康玉诬陷我!她…她自己胆小怕事,现在想把脏水泼到我头上!你们警察不去抓那个变态杀人凶手,揪着这些陈年旧事不放,什么意思?”

老刑警猛地一拍桌子,声音不大,却极具威慑力:“张小娜!看清楚形势!现在有人要杀你!凶手是按照林薇的仇恨名单在行动!叶小雨己经死了!下一个是谁?是你,还是康玉?你到现在还在狡辩、推卸责任!隐瞒真相,就是拿你自己的命在赌!你赌得起吗?想想叶小雨的下场!”

“下场”两个字像冰锥刺进张小娜的心脏。她脸上的强硬瞬间崩塌,血色褪尽,只剩下死灰般的惨白。她想起了叶小雨冰冷的尸体,想起了那个血淋淋的“1”。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巨大的恐惧却扼住了她的喉咙,最终只发出几声短促、破碎的抽气声。她紧紧闭上眼,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那份强装的镇定和推诿,在死亡的阴影面前,彻底粉碎了。她不再反驳,但也没有勇气承认,只是陷入了更深的、充满恐惧的沉默。

夜斯宇站在分析室的单向玻璃后面,将辅导室那边康玉崩溃吐露的录音和眼前张小娜从强硬到被恐惧击垮的过程尽收眼底。白炽灯冰冷的灯光落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深刻的阴影。他沉默地听着,眼神如同深潭。

当听到康玉复述叶小雨那句恶毒到极致的“活着就是浪费空气”时,夜斯宇的拳头在身侧无声地攥紧,指节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当听到张小娜在铁证和死亡威胁下依然试图狡辩推诿时,他眼底的寒意又深了一层。

他转身,在白板上林薇的名字下方,用力划出三条线,分别连接叶小雨、康玉、张小娜的照片。在叶小雨的照片上,打上了一个血红色的叉。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最终确认的沉重,在安静的观察室里响起:

“脉络清楚了。叶小雨,是主谋,是施加伤害最深的人。康玉、张小娜,是从犯,是懦弱而残忍的旁观者。她们三人,在学业上的剽窃排挤,在人格上的侮辱践踏,最终将林薇推向了绝路。林薇的悲剧,她们三人,一个也脱不了干系。”

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康玉和张小娜的照片:“复仇的逻辑链,完整闭合。凶手的动机,毋庸置疑。他/她,就是冲着她们三个来的。”

方天紧盯着白板,眉头拧成了疙瘩:“队长,那下一个目标…会是谁?张小娜?她态度恶劣,帮腔作恶,在凶手眼里仇恨值可能更高?还是康玉?她相对软弱,心理防线崩溃,更容易下手?”

夜斯宇的目光在两张照片间移动,最终落在张小娜那张强作镇定却难掩恐惧的脸上,眼神锐利如鹰。“张小娜的强硬是伪装,是虚张声势的保护壳。一旦这层壳被彻底击碎,她的恐惧会比康玉更甚。而恐惧本身…”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洞悉,“有时就是最致命的吸引。凶手在玩弄她们,也在观察她们。那条发给康玉的匿名信息,是试探,也是恐吓,它在制造混乱,也在…挑选下一个猎物。”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判断,分析室的门被猛地推开,负责张小娜临时住所外围监控的技术员脸色煞白地冲了进来,手里举着一个正在疯狂闪烁信号的平板电脑:

“夜队!陈队!张小娜的手机…刚刚收到一条新信息!”

所有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陈锋一步冲过去,夺过平板。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张小娜的手机号码,以及一条刚刚送达、尚未被查看的短信预览:

一串同样意义不明、冰冷诡异的字符:F3H8Q5P。字符后面,赫然跟着那个让人头皮发麻的符号——一个咧开的、无声嘲笑着的“ :)”。

技术员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恐:“发送源…和发给康玉的那个一样!虚拟空号!完全追踪不到!”

冰冷的寒意如同实质的毒蛇,瞬间缠绕上每个人的心脏。夜斯宇猛地看向单向玻璃后那个还在恐惧中颤抖的张小娜,眼神凝重如铁。

黑影,己经逼近。它无声地穿梭于两个目标之间,如同最冷酷的猎手,投下了第二个死亡的问询。下一个烙印的目标,悬而未决的恐惧,像一张越收越紧的网,将整个刑侦队和那两个被锁定的猎物,死死笼罩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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