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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铸魂

修史馆内,炭火噼啪,驱不散陈年简牍的霉潮与墨香。数十名寒门士子与军中老吏伏案于故纸堆中,神色专注,呼吸粗重。翻动竹简的沙沙声、笔尖划过素帛的细微摩擦、以及偶尔因激动或悲愤发出的低低叹息,交织成一片奇异而肃穆的声浪。吕布那力透帛背、浓重如血的“血”字,如同烙印,深深刻在每个人心头,更点燃了沉埋己久的、属于并州边塞的魂火。

“找到了!”一名面庞清癯的年轻士子猛地抬头,声音因激动而发颤,他手中捧着一卷几乎朽烂的羊皮残卷,“此乃前汉云中郡守府残档!载有孝武元朔六年,匈奴左贤王部三万骑寇边,云中尉苏建率郡兵并闾左子弟三千,死守白道城十日!粮尽援绝,犹以滚木礌石击敌!城破之日,苏建自焚于衙署,残兵巷战至死,无一生降!匈奴屠城,积尸塞道,河水为之赤……然,史迁《史记》,于此役,仅‘匈奴入云中,杀略数千人’九字带过!”他念到最后,声音哽咽,眼中含泪,手指因用力攥紧残卷而骨节泛白。

“岂有此理!”一名曾戍守雁门二十年的独臂老吏,须发戟张,猛地一拍案几,震得笔架乱跳,“老子在边关卖命时,就听百岁老卒说过,前朝顺帝年间,鲜卑大人檀石槐寇掠定襄!定襄都尉陈丰,率亲兵百人断后,掩护百姓入山!血战竟日,百人皆殁,陈丰身被数十创,倚断矛而立,死不瞑目!此等壮烈,朝廷邸报只一句‘都尉陈丰战殁’!他娘的!他们的命,就值这一句话?!”

愤怒的低吼在馆内回荡。压抑了太久的不平与悲怆,被吕布开启的闸门和这些冰冷的史料彻底点燃!士子们不再矜持,老吏们不再沉默,他们如同饥饿的狼群,疯狂地在故纸堆中搜寻、钩沉、记录!每一片残简,每一行模糊的字迹,都可能是湮灭英烈的泣血遗言!他们要用手中的笔,为这些无名的魂灵讨回迟到的公道!

“快!记下来!苏建,云中尉!白道城殉国!麾下三千并州健儿,皆死国难!”

“陈丰!定襄都尉!断后百人,力战殉国!百姓赖以生全!”

“还有这个!前汉五原郡烽燧卒名册残片!‘燧长李勇,元凤三年冬,胡骑夜袭烽燧,燧卒九人,燃烽告警,力战皆死,烽火不息……’连个全名都没留下啊!” 抄录的士子声音颤抖,泪珠滴落在素帛上,晕开了墨迹。

悲愤与使命感,如同滚烫的熔岩,在修史馆内流淌、激荡。吕布端坐于深处的巨大书案后,并未参与具体的钩沉索隐。他如同定海神针,又似磨刀之石。他面前,摊开着那幅巨帛,开篇的“血”字依旧刺目。他指尖玄铁扳指无声转动,目光沉静地掠过馆内每一张因激动而涨红的脸,倾听着每一句饱含血泪的发现与控诉。这些声音,这些被遗忘的名字,正汇聚成一股无形的、沛然莫御的力量,注入他心中那部尚未成型的《并州春秋》,更注入并州这片饱经风霜的土地深处。

数日后,修史馆的成果开始悄然流出。

新编的《并州蒙童识字歌谣》,不再只是“天地玄黄”,开篇赫然是:

“汾水长,阴山高,并州自古出英豪!

飞廉箭,射狄酋,殷商青史美名标!

李牧鼓,震胡骑,十年不敢犯边壕!

苏建血,染白道,三千忠魂化碧涛!

陈丰骨,立定襄,百人断后气凌霄!

……”

稚嫩的童音在晋阳城内的蒙学馆响起,清澈而铿锵。懵懂的孩童,第一次知晓,脚下这片土地,曾浸透如此滚烫的英烈之血!懵懂的眼睛里,开始闪烁起一种名为“根”与“傲”的光芒。

军营之中,新兵操演间隙。识字的队率、伍长,拿着军中文吏连夜赶抄的《边军英烈录》节选,对着麾下士卒大声诵读:

“……云中烽燧卒李勇,元凤三年冬,胡骑夜袭!燧卒九人,燃烽告警,力战皆死!烽火不息,三郡得警!胡骑败走!九人无全尸,姓名湮没,唯余残甲数片、断刀数柄埋于燧下……”

“……雁门戍卒张二牛,光和元年秋,匈奴游骑越长城,屠掠村寨!二牛孤身引弓,毙敌三骑,阻敌于隘口半日!百姓得脱!身中七箭,倚石而亡,目视乡梓方向……”

没有华丽的辞藻,只有冰冷的史实与惨烈的牺牲。这些与他们身份相同、命运相连的无名先烈的故事,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每一个新兵的心头!操演时的疲惫与抱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血脉相连的悲壮与责任!握紧兵器的手,更加用力;看向关外的眼神,更加锐利!

汾水河畔的屯田村落。劳作归来的流民、军属,围坐在篝火旁。村中识字的老人,颤抖着捧着一卷新抄的《并州先民拓荒记》,借着火光,讲述着祖先如何在这片苦寒边塞筚路蓝缕,与天争,与地斗,与胡虏周旋的血泪故事。那些故事里,没有王侯将相,只有和他们一样的农夫、工匠、戍卒。篝火映照着每一张饱经风霜的脸,浑浊的眼中闪动着泪光与前所未有的认同。这片土地,不再仅仅是避难求食之所,更是他们祖先用血汗浇灌、用生命守护的家园!

一股无形的、深沉的力量,如同地底奔涌的暗河,开始在晋阳城内外,在军营与田垄之间,在蒙童与老卒的心中,悄然滋生、汇聚、奔流!那是对这片土地过往牺牲的铭记,是对自身血脉根源的认同,更是对“并州人”这三个字前所未有的骄傲与担当!

将军府书房。

吕布静立窗前,推开窗棂。寒风依旧凛冽,卷着雪霰。但风中传来的声音,己截然不同。

远处军营,新军操演的铜哨声依旧尖锐,但其中似乎糅杂了一种更加沉凝、更加决绝的韵律。

蒙学馆的童谣声稚嫩却坚定,穿透风雪。

屯田村落篝火旁的讲述声苍老而温暖。

甚至,街肆之间,贩夫走卒的交谈中,“苏建”、“陈丰”、“李勇”、“张二牛”这些曾经湮灭的名字,开始被频繁提起,带着敬意,带着唏嘘。

吕布的指尖,轻轻拂过窗棂上凝结的冰霜。玄铁扳指冰冷的触感传来。

他缓缓合拢手掌。

掌心,仿佛能感受到那股在并州大地深处奔涌的、名为“魂”的力量。它无形,却比刀锋更利;它无声,却比战鼓更撼人心!

墨池渊薮,凶戟铸魂。

以血为引,以史为炉。

聚散沙为磐石,化边民为铁壁。

此魂既铸,并州之地,便有了自己的脊梁与魂魄!

纵使风暴将至,这片土地与其上的军民,己不再是任人驱策的羔羊,而是将随着那柄凶戟一起,发出震天动地的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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