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皱起眉头,鼻尖嗅到一缕刺鼻的消毒水味道,朦胧的梦境还在眉间徘徊,像一幅抽象的画作,忍不住的让人想要沉浸其中。
眼睛微微睁开,看到的第一道光线如同救赎般轻轻滑过。周围安静的如同荒境,直到看到床边背对着我的人影,上一刻还迷茫的思绪逐渐清晰,如同细沙缓缓流入沙漏,脑海中浮现昨晚的画面,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紧紧攥住,痛到忍不住发出一声低咛。
窗边的男人应声转过身来,毫无意外,是苏逸琛。
「有哪里不舒服?」
冷冰冰的声音传来,让我不觉呼吸一滞,胃部传来一阵痉挛,连心脏也跟着瞎凑热闹。我有些承受不住的缩成一团,甚至不敢抬头看他一眼。
「我没事,就是有些胃痛。」
踌躇了一阵,还是选择回应,我一直觉得爱一个人真的就会舍不得他的每一句话落空。即使是一句无关紧要的话,爱着的人也会认真思考回答。
缓和了一阵,感觉自已好了点,强撑着下了床,准备收拾东西想要离开。
只听许久没说话的那个男人突然开口:
「去哪里!」
动作微微一顿,随即像是没事人一样的回答:
「我想回别墅收拾东西,既然已经分手了,那就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
我平静的语气有些淡然的过分,可是鬼知道我此刻连手指都在微微颤抖着。
「你还不能离开医院。」
抬起头看向他,微微诧异,心里升起一股异样,他还在乎我吗?在乎我的身体,他知道我为了等他一直到现在没有吃过一口饭,喝过一口水吗?其实他都知道对吗。
正当我以为苏逸琛是在关心我的身体状况时。苏逸琛接下来冷冰的话就像是水面上丢进了一颗石子,在我的心里涌起惊涛骇浪。
「你怀孕了。」
苏逸琛一句话,仿佛把我拉出了水深火热,又丢进了煎熬油锅。
我怀孕了?是哪次?我们每次欢爱后苏逸琛都会甩给我一片避孕药丸,他曾说过一次,我还小,现在不易有孩子。
是的,我还是个学生,与他同居一室已经是我最大的叛逆了。
可是现在的我却无比的反常,我竟然感觉到心中升起了一阵阵欢喜。伸出颤抖的手抚摸住小腹,这里已经有了一个小生命了吗?如果,我有了我和苏逸琛的孩子,他会不会看在我们孩子的份上离开那个女人,留在我和宝宝的身边?!短短的一刻我心里涌出了无比多的想法,但是无一不是想要和苏逸琛在一起的期望。
我的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有些忐忑又有些期望的抬起头看着苏逸琛,想要听他说他还爱我,会留在我和宝宝身边永远不离开。
可是过了许久,不知道苏逸琛是不是受不了我这样热烈的眼神,他微微侧过脸,略过我期盼的眼睛,停顿片刻后说出一句让我浑身冰凉的话。
「打掉他。」
我不敢置信的看向他,脸在霎那间变得像头顶的天花板一样煞白,身体忍不住的发着抖,死死的掐住手心。
心脏传来刺痛,指尖发颤,像是有谁在我的心里撒了一把玻璃渣,又冷又硬的痛感滚过心尖。
我想歇斯底里的问他为什么,这么久的相处里当真没有爱过我一分一毫吗,我和我的孩子在他这里真的就一文不值吗。
偏偏此刻我说不出一句话,就像被人扼住了喉咙,嗓子发不出丁点声音。
嗡嗡嗡……,一阵手机铃声响起,苏逸琛从西装裤兜里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后赶忙掐断了匆忙的铃声,只听一道悦耳的女声在安静空荡的病房中响起。
「逸琛,你在忙吗?」
声音里有些隐忍,像是在忍受着一丝痛苦一般。
「不忙。宁宁你怎么了?」
男人的声音没了往日的冷冽,热烈且急促的回应着。
「我……我的肚子好痛,是不是宝宝出了什么问题,逸琛,我好怕。你有时间送我去一趟医院吗?」
「好,我现在过去,你别乱动,我立马就到。」
男人着急的抓起西装外套,甚至没有来得及看一眼苍白的仿佛随时要死掉的我,转身出了病房。
走廊里的脚步声越走越远……
终于,巨大的悲伤使我再也撑不住疲惫的身体,跌坐在冰冷的地面上,手把腹部的衣角抓到褶皱变形。原来,何婉宁也怀孕了啊,是苏逸琛的孩子吗?为什么,为什么他背叛了我,为什么他这么紧张她的孩子,却对我的孩子如此的无情。
我像是个没有灵魂的娃娃,呆愣的坐在地上,不知道此刻还该不该高兴,还是该伤心或者是仇恨。
高兴我有了我和苏逸琛的宝宝,伤心苏逸琛竟然背叛了自已甚至不想要自已的宝宝,还因为何婉宁的一个电话就转身匆忙转身离开。
看吧,我不得不承认我的微不足道,我和我的宝宝不及他爱的人一根手指,只要她一个电话,就能让他丢下我和腹中的宝宝。
可怜的宝宝,和我一样,不会有人爱。从小到大,除了我可怜的母亲会抱着我喊上两声宝贝,我在这个世界上如同与爱的绝缘体一般,孤独,可怜。
不知过了多久,只知道天色越来越暗,一阵开门声后,一个身穿白色护士服的女孩走了进来。
啪嗒,灯光亮起。只听护士女孩一声惊呼响起。
「你怎么坐在地上,你还怀着孩子呢,赶紧起来到床上去。」
说着就伸手扶住我,轻轻的把我从地上扶了起来,我的手脚冰冷,麻木的身体血液仿佛凝结了一般,依靠着护士女孩的力量艰难的站起了身,坐在同样冰冷的病床上。
「谢谢。」
嘶哑的喉咙传出一道难听的声音,我也丝毫不在意。
护士女孩把我扶进被子后,端来一杯有些温热的水,絮絮叨叨的说着话。
「我们女孩子的身体是很脆弱的,一定要多爱惜,不能受凉受寒的,更何况你现在还怀着宝宝,更要为宝宝着想一下。」
听到她的话,我的手不经意间又停留在小腹上,爱惜吗?可是宝宝的爸爸根本连宝宝的生命都不想要。
对不起宝宝,你不该到妈妈这里来,妈妈没有出息,不能够给你一个温暖的家庭。
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眼中迸发了一丝侥幸,如果,苏逸琛不要这个宝宝,那么我可以自已和宝宝生活吗?没有爸爸也可以。
想到这里,我像是突然有了些动力,问护士女孩可不可以给我找些吃的,粥也可以。
许是女孩看我没人照顾也有些可怜,于是去食堂帮我打包了一份小米粥和一份青菜。
当女孩帮我把饭菜放在病床前的餐桌上时,突然走来一位比较年长的护士,把女孩喊到门口,看起来做了几句交流,女孩有些诧异怜悯的看了我一眼后转身离开。
年长的护士走了进来,对我冷冰冰的说道:
「你最近的身体肝郁气滞有些贫血性气血不足,这两天好好休息,三天后安排手术。」
「什么手术?」
我有些错愕僵硬的微抬起头,看向这位年长的护士,想要急切的从她嘴里听到解释。
护士有些不屑的看了我一眼,说道:
「打胎手术。」
「苏总走时做了交代,要求一周内完成手术。」
这句话刚从她的口中说出,我的耳畔嗡嗡作响,大脑一片空白,一时间好像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就像突然跌入冰冷的河中,四肢无力,头脑也有些昏沉。
以至于后面年长护士说的话我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过了许久,连她什么时候离开的我都不知道。满脑子都是苏逸琛急切的去关心何婉宁肚子里的孩子,却要把宝宝打掉的事实。
我该怎么办,眼泪再也抑制不住,从眼角滑落,模糊了视线。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起身穿上那件风衣外套,冲出了病房。
苏逸琛,你在哪里,别不要我的宝宝,可不可以,我可以不和她争,我可以自已离开的。
胡乱的擦着不断流出的眼泪,忍着身体的各种不适,奔跑在车水马龙的城市街道中,身边不断传来汽车的喇叭声和司机的谩骂声。
「滴滴……滴滴滴……」
「不要命了,要死走远点死,别出来害人。」
「这人神经病吧……」
终于身体疲惫到极致,摇摇晃晃间没有看到远处驶来的带着轰鸣声的机车,一声急促的刹车声响起。
「对不起对不起,你还好吗?有没有吓到你。」
一道悦耳的少年音传入耳朵,这是一个有些青涩的男孩,看起来是个大学生,他长着一双特别标准的葡萄眼,睫毛纤长浓密,眼神纯澈黑亮,仿佛眼中都是星辰,让人光是看着就觉得纯净美好,一头微卷的短发,随意又不失格调,衣着一身机车服,透出一股乖巧又雅痞的矛盾感。
我有些缓慢的抬起头刚想冲他微微摇头示意没事,一阵眩晕袭来,顿时感觉自已被黑暗包裹……
耳边似乎还传来男孩急切的呼唤,我感觉到身体的疲累,有一种无力感在体内蔓延,意识飘散,终于陷入了无尽的深渊。
再次醒来,又是一室的白色,和各种仪器的滴滴声,还有熟悉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
有些嘈杂的声音传入耳朵。
「你这个男朋友也太不称职了,你女朋友多久没有进食了,身体怎么虚弱成这个样子。」
「不是我说你,年轻人别仗着年轻就胡乱糟蹋身体,身体可是革命的本钱,你女朋友怀着孕你还和她闹脾气,不知道让让她吗,还让她到处乱跑……」
抬眼望去,只见那个男孩在一个略有些年纪的白大褂面前点头哈腰不知所措,一直说着是是是。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时还在碎碎念。
「现在的年轻人啊……」
男孩略有些迷茫的挠着头转身走了进来,发现我醒了忙冲我展开一个灿烂的笑容,我略有些抱歉的回应了一个有些苍白的微笑。
「实在抱歉。」
我刚说出口,男孩急忙摆摆手。
「没事没事,你还好吗,都怪我骑车太快,吓到你了吧?!」
我摇摇头,示意我真的没事,不用太担心。
「我叫白亦安,白云千载空悠悠的白,人生亦有命,安能行叹复坐愁的亦安,我妈说我的名字是生活安逸平安吉祥的意思。好听吧?嘿嘿」
男孩一脸神秘兮兮且有些小得意的样子真的很可爱,让我焦灼的情绪得到了很大的治愈。我轻轻的点点头,说道:
「好听!」
听到我肯定的回答,他显得更开心了,随即很认真的问起我的名字。
「阮音瑶」
「阮音瑶,音瑶……」
「你的名字真好听,是有什么寓意吗?」
白亦安睁着他葡萄似的大眼睛看着我问道,眼睛里的星辰似要漫出来。
我冲他摇摇头。
「哦……」
「虽然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但是也真的很好听。」
白亦安似安慰的说道。
又说了会话外面天色渐晚,在我说累了想睡觉后白亦安才告辞离开了医院。
一晚上的谈话,白亦安都没有提到过孩子的事情,许是看我心情实在糟糕一整晚他都在扯东扯西的想要提起我的兴致,真是一个贴心的小奶狗。
窝在静可闻针的病房内,许是白亦安的出现真的抚慰了我糟糕的心情,我整个人平复了很多,静静的躺在病床,手上还扎着不知什么功效的点滴,一滴一滴的缓缓流淌进我的血管,蔓至全身。我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了些,轻轻抚着平坦的小腹,慢慢的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