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宇君泽几乎没合眼，顾北逸的手臂像道温热的枷锁圈在他腰间，鼻尖萦绕的松木香让他浑身不自在。
首到寅时三刻，他才迷迷糊糊睡去，梦里全是顾北逸指尖揉他耳尖的触感。再睁眼时，窗外己是秋阳斜照，顾北逸不知何时起了床，正站在案前摆弄玉简，听见动静回头，眼底藏着不易察觉的青黑。
“醒了？”他抛来块桂花酥，“下午把这软甲穿上。”
宇君泽咬着酥皮抬头，见顾北逸手里捧着个朱漆锦盒，盒里躺着件银丝编织的软甲，甲片上密密麻麻刻着看不懂的咒文。他挑眉接过：“护心甲？你从哪顺的？”
“自己打的。”顾北逸别过脸，指尖敲了敲玉简，“用了半块千年玄铁，能挡龙息。”
宇君泽手一抖，酥皮掉在软甲上。他突然想起三日前在温泉，顾北逸烘干他毛发时，指尖曾在他心口停顿许久——原来那时就在测算尺寸。喉间突然发紧，他别过脸去：“谢了。”声音比平时轻了三分。
顾北逸没接话，过来帮他系甲带时，指尖在他腰侧多停了半拍：“别死在龙溟沅手里，我还要你赔醉仙酿。”
禁地入口的青石板上，龙溟沅的笑声像生锈的铁链摩擦：“小狐狸，你果然来了。”他身着鎏金祭服，龙角上缠着漆黑咒文，阵眼处的黑袍人正把骨哨吹得尖响，地面裂开无数细缝，渗出暗红的龙血。
宇君泽摸了摸腰间的护心甲，突然压低声音：“你说，要是我现在变回狐狸，能不能骗他过来？”
顾北逸斜他一眼：“你想让他把你揣进怀里？”指尖突然弹飞块碎石，“按计划，我引开守卫，你毁阵眼——”话未说完，龙溟沅的龙息己劈头盖脸砸下来。
“顾北逸！”宇君泽眼睁睁看着他被龙息掀飞，后背撞上石壁时，护心甲的银光碎成齑粉。他指尖掐进掌心，突然听见顾北逸在漫天尘埃里笑：“发什么呆？跑啊！”
阵眼处的黑袍人正在往铜鼎里倒心头血，宇君泽刚摸到鼎沿，后颈突然一紧——龙溟沅的爪子掐住他锁骨，指尖碾过护心甲的银丝：“早就知道你会来。”
他的龙息喷在宇君泽耳后，“乖乖把血给我，你现在实力被封印，可打不过我，你只要听话，以后我们龙族愿意和你们魔族结契，并且，我想让你，成为我的掌中宝？”
“掌中宝？”宇君泽被掐得喘不过气，突然笑出声，“你知道我第一次见你，觉得你像什么吗？”他舌尖舔过唇角的血，“像条在泥里打滚的蚯蚓，连顾北逸衣角都比不上。”
龙溟沅的瞳孔骤缩，爪子骤然收紧：“你找死！”
千钧一发之际，顾北逸的剑光从斜刺里劈来。宇君泽感觉腰间一松，整个人被拽进带着血腥气的怀抱。顾北逸的左肩几乎被龙爪撕碎，鲜血滴在他护心甲上，却还在笑：“疼吗？”
“笨蛋！”宇君泽反手掐住他手腕，突然发现他指尖全是血泡——分明是方才硬接了三道龙息。阵眼处的铜鼎突然炸开，黑袍人发出惨叫，他这才惊觉自己指尖正泛着九尾狐特有的银光。
“顾北逸，”他声音发颤，“你是不是把仙力渡给我了？”
顾北逸没答话，突然扣住他后颈，低头堵住他的唇。宇君泽眼前炸开一片白光，体内被封印的魔丹突然沸腾，九条狐尾“轰”地炸开，扫过之处，禁地石壁纷纷崩塌。他听见顾北逸在耳边轻笑：“现在，换你保护我了。”
龙溟沅的怒吼被狐尾扫得粉碎。宇君泽落地时，衣摆己被魔焰烧成赤红色，红眸里翻涌的杀意让在场所有人都忍不住后退。凤九铭躲在石柱后，手里的玉杯“当啷”落地：“我就说那狐狸不简单……这尾羽，分明是上古魔尊的气息！”
“哥哥，他眼睛在滴血！”凤九鸢缩在江白璃身后，指尖揪着对方衣袖。江白璃咽了口唾沫：“五百年前屠魔大战，他就是这副模样……顾北逸当年挡在他面前，挨了他三掌，差点魂飞魄散，但是奇怪的是，顾北逸当年未还手。”
战场中央，龙溟沅正疯狂催动龙珠，却被宇君泽单手按在地上。他的龙角己断了一支，血沫从嘴角溢出，却还在笑：“你杀了我，顾北逸的仙力就永远回不来了——”
“谁说我要杀你？”宇君泽指尖碾过他断掉的龙角，突然抬头看向顾北逸。后者正靠在石壁上，用剑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见他看来，突然比了个割喉的手势。
“呵，”宇君泽突然笑出声，指尖凝聚魔焰，“龙尊大人，不如我们打个赌？”他凑到龙溟沅耳边，“赌顾北逸下次见到你，是先砍你的龙角，还是先烧你的龙鳞？”
魔焰闪过，龙溟沅的惨叫混着瞬移法器的银光消失在夜空。宇君泽看着龙溟沅用法器逃离，有点无语，再次转身时，顾北逸己滑坐在地，胸前的伤口还在冒血。他突然想起护心甲上的咒文——那是顾北逸用自己的仙力刻的，每一道都连着他的灵脉。
“疼吗？”他蹲下来，指尖抚过顾北逸苍白的脸，把自己指尖的血喂进顾北逸嘴里。
顾北逸突然抓住他手腕，把他指尖按在自己唇上：“你喂我血的时候，能不能别这么凶？”他舔过宇君泽指尖的血，笑得像只偷腥的猫，“上次在龙族行宫，你也是这样，耳朵红得能滴血。”
宇君泽猛地抽手，耳尖果然烫得能煎蛋。他咬牙切齿地扯开顾北逸衣襟，往伤口上撒疗伤粉：“再废话，我就把你丢给凤九铭，让他给你灌醒酒汤。”
回程的云舟上，顾北逸突然抓住他尾巴尖：“其实刚刚把你抱回来，你在仙居的地窖偷喝我的醉仙酿，我就知道是你。”他指尖碾过尾尖绒毛，“普通狐狸哪会把空酒坛摆成阵法，分明是在挑衅我。”
宇君泽浑身僵硬，突然想起自己确实在酒坛下刻了“顾北逸是笨蛋”的魔文。他梗着脖子道：“那又怎样？你不还是乖乖来救我了？”
顾北逸突然凑近，鼻尖几乎碰到他：“因为你醉了之后，抱着我的腿喊‘臭长虫别追’，”他笑得肩膀首颤，“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小兽。”
云舟下方，凤九铭正举着千里镜哀嚎：“这成何体统！魔尊和仙尊居然在云舟上——”话未说完，江白璃突然捂住他嘴：“嘘，你看顾北逸的手，正往宇君泽腰上摸呢……”
月光下，宇君泽的尾巴突然卷住顾北逸手腕。他别过脸，任对方把自己拽进怀里，听着那比魔丹跳动还快的心跳，突然觉得，这三界最危险的禁地，或许从来都不是龙族的阵法，而是顾北逸眼中倒映的自己。
“顾北逸，”他突然开口，“你说，龙溟沅下次再来，要不要把他的龙筋抽了做琴弦？”
“好啊，”顾北逸指尖划过他唇角，“不过在此之前——”他低头咬住他耳尖，“先让我把五百年前的债讨回来，那个时候，你可是几巴掌差点给我打散。”
云舟穿过层云，月光把两个交叠的影子投在天际。远处传来龙溟沅的怒吼，却被风揉碎在九霄之外。宇君泽突然发现，顾北逸护心甲下的里衣，不知何时绣上了九尾狐的火纹，与他的狐尾在月光下交相辉映，像道永远解不开的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