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历一八八西年,九月的秋日。
绿叶不可避免的落入俗套,成为枯叶。
但曾经如骄阳向上的生命力,却浪漫的留下了。
千风辞、林觉乘坐的白色礼车,和西泽尔、何塞·托雷斯乘坐的黑色礼车。
在同一条道路上遇见,又行驶向不同的方向。
车轮溅起飞扬的落叶,是她们和他们之间心照不宣默契约定的,在新罗马帝国的浅浅的交集。
回到翡冷翠,她们和他们之间的交集加深加重,相互交织。
夜晚的雨很厚重,让人想要去听怀旧的歌曲,去沉迷过去的美好。
林觉拿着千风辞手搓给她的音乐留音机,往复循环一首歌。
尽管千风辞说了无数次,旧歌不能一首听,过去不能一首沉浸。
她还是在这个一切事物转折点的雨夜站到了伪装身份的弗朗哥教授等人的身旁。
雨点落在她的发上,让她看起来又破碎又美。
弗朗哥教授指挥着部下修理西泽尔驾驶的机动甲胄。
他一口酒一口酒的抿下去。
看着西泽尔疲倦的紫眼睛,弗朗哥说,“喝口酒吗?”
他手中的酒瓶向前递。
不得不说,经过他前未婚妻调制过的酒,入口总是柔和果香气息溢满。
“弗朗哥教授,我......”西泽尔婉拒的话就要说出来。
他忽然想起千风辞说的。
“你会喝酒吗?
春酲是个不错的状态。
醒来明月,醉后清风,也不错。”
虽然现在不是春日,但是酒可以缓解他的疲惫。
于是,西泽尔将婉拒的话咽下,拿起弗朗哥递过来的酒,饮了一口。
很呛,却不难吞下去。
首次饮酒的体验还没有那么的糟糕。
“弗朗哥教授,你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西泽尔把酒瓶还给弗朗哥。
他喂给怀里的琳琅一颗糖,让她不要害怕。
他低头看着她,在心里承诺。
妈妈,不要害怕。
一定会带你去过平静的生活的。
绝对不会再让你经历第二次该死的手术了。
阿黛尔,也会接过来的。
“见义勇为谈不上。
护短也不是。”弗朗哥低头沉思。
绞尽脑汁的想词。
要想一个正常答案的词,可真难啊!
弗朗哥仰头往嘴里倒酒,“硬要说一个原因吗?”
“那就是,帮忙的顺便,测试一下机动甲胄的数据。”弗朗哥示意部下给西泽尔一个箱子。
里面装着肾上腺素。
“肾上腺素,还有多的吗?”林觉看着西泽尔手中的箱子问。
“他的身体状况,只能承受这么多的肾上腺素了。”弗朗哥抹了抹镜片上的雨水。
他没打伞,只穿了白色的雨披。
“弗朗哥教授,我可以拜托你帮我带我妈妈藏起来吗?”西泽尔说。
有大量的机动甲胄的声音在靠近这边。
他不想妈妈出什么损失。
“藏哪里去啊?”弗朗哥问。
他左看看,一堵墙。
右看看,还是一堵墙。
“翡冷翠今夜戒严啊!”弗朗哥喝着酒说。
他看着身旁的林觉,“等会儿,我们统一口径,就说我们是误入的。
被挟持的。”
“我可是枢机卿啊!”弗朗哥现在想起自己一首没有在意的身份了。“他们能把我们这些误入的、被挟持的人怎么样啊?”
前未婚妻的朋友,他怎么也要保护好啊!
“谢谢你,弗朗哥教授。”林觉看着弗朗哥一笑。
然后静静凝视着西泽尔,“西泽尔,往台伯河的使馆区走。
千风辞在那里!
没有人可以审判千风辞的!”
“她应该不在那里吧!”西泽尔疲倦笑笑,“不过,林觉谢谢。”
“她在!”林觉握住西泽尔的机械手臂,“我和你一起去,她就一定会在。”
心说,千风辞最近很喜欢晚上去使馆区买冰淇淋。
今天这个夜晚,也不会例外。
就算不在,也没有谁可以审判她。
她的身后可是站着千风辞·博尔吉亚啊!
她最好的闺蜜,永不让她失望,永远带着低调的奢华,触手可及的温柔。
“你留在弗朗哥教授这里吧!”西泽尔戴上机动甲胄的面具,“有些事情,你不能被我连累进来的。”
他抱着怀里的琳琅,向前奔跑。
他的目标地点就是林觉提议的使馆区。
前方要来阻止他的人,己经过来了。
机动甲胄和机动甲胄之间的蒸汽在瞬间碰撞在一起。
“千风辞为什么在那里?”弗朗哥喝着酒问。“又去买冰淇淋了?”
“嗯。”林觉点头。“弗朗哥教授,车借我用一下!”
她向前跑进弗朗哥等人带过来的车,启动往前追上西泽尔离开的方向。
“你这个年龄能开车么?”弗朗哥愣住。
雨点渐渐密集,再次模糊他的镜片。
他眼前的女孩己经驾驶着车,冲进了白色蒸汽里。
“弗朗哥教授,我们是去看看,还是回密涅瓦机关?”弗朗哥的一个下属问。
“我的前未婚妻在呢。”弗朗哥挺起胸膛,“我要展示我英勇的一面吧!”
“车没了哦。”弗朗哥的一个部下提醒。“跑过去要二十分钟的哦。”
他上下看看弗朗哥一点都不厚重的腰板,“弗朗哥教授,真的跑步过去看看吗?”
“跑!”弗朗哥喝完酒瓶里的酒。
扔掉酒瓶,目光坚定了几分。
他身先士卒的跑进白色蒸汽里。
他的部下,在他的带领下,跟着跑起来。
此时台伯河附近通往使馆区紧闭的闸门前。
西泽尔连同他穿的机动甲胄,整个躺倒在地面上。
装着肾上腺素的箱子,己经用空,被扔到一边。
琳琅夫人提着裙摆在西泽尔的身边坐下。
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只是看着西泽尔好奇的问,“你好眼熟啊!
我们是不是见过?”
周围暗处中,有数把连射铳瞄准了她和西泽尔。
“是的,妈妈,我们见过。”西泽尔说。
紫眼睛忽现他从未想过的脆弱和依赖。
“真好啊!我们见过啊!
我是你的妈妈啊!”琳琅笑起来。
她惊喜又好奇的看着西泽尔。
“是啊!真好啊!
你是我的妈妈。”西泽尔笑笑。
眼中有着绝望。
他己经带着妈妈来到这里了。
距离让妈妈去过平静的生活,只差一个闸门了。
可他己经无力去打开那个闸门了。
一道急刹车的声音出现。
裙摆飞扬的女孩下车,她奔跑过来的身影,是那么的耀眼。
在瞬间就点亮的西泽尔的眼睛。
突然,天空出现一道刺耳的枪声。
西泽尔看着他面前的琳琅和林觉,全部倒在地面。
绝望的吼声震耳欲聋,“不!”
心痛在瞬间淹没了他。
妈妈、他唯一的朋友,他于这个糟糕的雨夜全部失去了。
他疯狂的想要自己进入狂化,想要驱动机动甲胄站起来。
想要去到妈妈和他唯一的朋友身边。
可他站不起来。
黑暗里有人在说,“向红龙开枪。”
可突然一道闸门开启的声音,让他们暂停了接下来的所有动作。
闸门向上缓缓提升,千风辞踏出来。
夜晚的雨落在她白色的伞面上,滴答滴答。
风吹起她如暖白玉的裙摆,轻抚过她的面庞。
带着梦醒的香向前吹。
暗处的炽天使全部站到明处。
“今夜炽天使外出训练啊!”千风辞向前走。
“......”西泽尔听着千风辞的声音。
悲痛之中又有点心酸。
他连累了他们共同的朋友。
“林觉,夜晚这么冷,雨下得这么大。
在家睡觉不好吗?你这么扑到地面上痛不痛啊!”千风辞走到林觉的身旁蹲下来。
取出手帕,温柔擦拭林觉脸上,泥水混合的污渍。
“你早一点从闸门里出来啊!”林觉扶着千风辞的胳膊,带着琳琅从地面上站起来。“我的胳膊好痛哦。”
“冰淇淋味道太不错了。”千风辞扶好林觉。“呼呼,不痛不痛哦。”
“妈妈!”西泽尔诧异的看着失而复得的琳琅。
“你一个人上军事法庭哦。”千风辞带着伞带着林觉和琳琅,向前走。“我们今夜只是路过,什么都没看到。
什么都没加入。
什么违反翡冷翠规则的事情,都没参加。
就算接受了严刑拷打,也不要供出我们三个哦。”
梦醒的香,很甜的香,飘过西泽尔。
“我今夜是自己失去理智,自己做出了一些疯狂的事情。”西泽尔缓缓笑起来。
他看着千风辞远去的背影,心下微动。
你明明说过你不会出现在这扇闸门后,可你还是出现了。
还是帮忙救走了妈妈。
你还说过,会旁观他被围剿,可你还是来救他出心灵上的围剿。
谢谢你啊!亲爱的未婚妻。
雨点砸在千风辞的伞面上声音很轻,砸在西泽尔的机动甲胄上,却很重。
“您不能带走信仰撒旦的人。”一个穿着军装的人,从暗处现身,拦住千风辞。
“西泽尔,你是不是信仰了撒旦?”千风辞转头向后。
“是的,只有我发狂信仰了撒旦。”西泽尔大声说。
“快点去抓他吧!
他信仰撒旦啊!”千风辞一脸悲悯。
琳琅忽然在这一刻挽住了千风辞的胳膊。
千风辞略感意外,却没在意。
林觉向前一步也挽住了千风辞的胳膊。
千风辞继续带着林觉、琳琅向前走。
“您不能就这样走了!”身穿军装的男人再度拦住千风辞。
“我可以就这么走的。”千风辞带着林觉、琳琅,坐上林觉带过来的车。“不仅我,还有我的闺蜜林觉。
以及琳琅。”
她关上车门,摇下车窗,“一切的罪名,都安在西泽尔的身上吧!
他承受得住的。
至于我们三个,我们是路过的呀!
跟我们三个有什么关系。
这一切都是西泽尔的罪。”
“对,我认罪。”西泽尔肯定的说。
千风辞启动引擎,“让开吧!”
“您......”穿着军装的男子无奈向后退开。
他身后的炽天使己经以黑龙为首将他围住。
弗朗哥教授等人在一旁不分黑白,“对啊!她们只是路过的啊!
就和我们一样!”
千风辞驾驶着车向前离开。
西泽尔笑着,等待着他被带走。
他不在乎自己会怎么样。
只知道千风辞带着林觉、琳琅平安的离开了这里。
他是开心的。
细密的脚步声靠近他。
他完全不反抗的被脱离机动甲胄,被束缚住双手,被带着淋雨向前走。
在路过黑龙时,西泽尔想说一句谢谢。
谢谢黑龙不阻拦他带着妈妈走。
可现在明显不是说感谢的时候。
他的罪名己定,无罪的黑龙还是不要和他有什么接触才好吧!
夜晚深厚如墨的时候。
西泽尔在西斯廷大教堂接受审判。
这场审判,没有很多人出席。
旁听席上只有三人,碧儿、阿黛尔、琳琅。
审判者只有一人,西塞罗大主教。
有资格对审判提出看法的有三人,博尔吉亚三世、史宾赛厅长、千风辞。
西塞罗大主教宣读西泽尔罪名的声音,在空空落落的空间回响着。
西泽尔不论西塞罗大主教列举出什么罪名。
只要没有提到他的妈妈,他都认。
只要提到他的妈妈,他都沉默。
旁听席上,碧儿左手牵着阿黛尔,右手紧紧拉着琳琅。
紧张的等待着西泽尔被宣判的结果。
琳琅看着下方的千风辞,眼中升起依赖,拼命的想要挣扎出碧儿的手,去往千风辞的身边。
“千风辞。”林觉拉拉千风辞的衣袖,示意千风辞说一点什么。
“我们路过的呀!
有什么能说的呢?”千风辞喝着薄荷茶,坐在椅子上,稳如青松。
“现在以翡冷翠第九十二条法规,第九十三条法规......”西塞罗大主教一口气念了许多法规。
念完后,他说,“现在判处琳琅死罪。
执行火刑。”
“这一切都跟我的妈妈没有关系。
所有的一切的罪都是我所为。”西泽尔看着西塞罗大主教,目光冷厉。
周身气质只余下残暴血腥。
博尔吉亚三世看着自己手中的经书沉默,目光平静。
只是他一首都在看同一页,一首没有翻下一页。
“等一下,我有话说。”林觉从椅子上站起来。
她向前走。
“哎,这三百亿,他可还不起啊!
但是谁能当着我的面审判你呢!”千风辞将林觉拉回来,自己走上前。“想要审判你的人,只会生死难料啊!”
“好闺蜜,就知道你不忍心。”林觉笑着。
“西塞罗大主教,三百亿金币,换琳琅活着交换吗?”千风辞众目睽睽之下将一张金额三百亿金币的支票放在西塞罗大主教的手上。
她笑笑,“一个都认不清自己的人的生命。
和三百亿金币怎么选呢?”
“琳琅信仰撒旦,对翡冷翠有威胁。”西塞罗大主教拿着千风辞给的支票。
没收起来也没还回去。
格里高利家再怎么运行红水银的生意,还是比不过博尔吉亚家和美第齐家联合在一起的财产啊!
“好,现在宣判。”千风辞拿过西塞罗大主教放在桌面上的章,在西泽尔的罪证书上,哐哐盖章,“西泽尔犯了翡冷翠等等一系列的罪。
罪无可恕!
现在判处他随便流放到什么犄角旮拉的地方!”
“你有意见吗?西泽尔。”千风辞问。
“没有,我全部认罪。
我同意我被流放的处罚。”西泽尔说。
“西泽尔的罪可以这么认定。”西塞罗大主教将手中的支票握在手中。“但是琳琅的危险性有待查看。”
“好,现在琳琅跟着西泽尔一起流放。”千风辞看着西塞罗大主教。
“琳琅的危险性嘛!”西塞罗大主教有点犹豫。
“阿黛尔也跟着一起流放。”千风辞笑着说。
“今天这个审判就到这里吧!”西塞罗大主教将支票收下。
他转头看向博尔吉亚三世,“圣座,今夜有点安静。
对审判的结果有什么看法吗?”
“西塞罗大主教的审判,一向公平公正。”博尔吉亚三世放下经书,起身离开。
史宾赛跟在他的身后。
“林觉,回家了。”千风辞向后走。
“好。”林觉笑着站起来。
她挽住千风辞的胳膊。
“记得还钱哦。”千风辞转头向后看着西泽尔。
笑容清澈无瑕。
“嗯。”西泽尔点头。
“千风辞姐姐。”阿黛尔从旁听席上跑下来问千风辞,“你会和我、哥哥、妈妈一起去流放吗?”
“开什么玩笑。
你们流放啊!
我跟你们一起去?”千风辞带着林觉头也不回离开。
“千风辞,我们要不要转学试试。
你不是想要选农学专业吗?”林觉提议。
“我是挺想选农学专业的。”千风辞目光向前。
次日清晨,天空很是亮澄澄。
西泽尔带着碧儿、阿黛尔、琳琅在前往马斯顿的列车车厢内等待发车。
忽然他们的视线中出现了千风辞、林觉。
她们的手上拿着和他们目的地一样的车票。
“千风辞姐姐,林觉姐姐。”阿黛尔眼睛亮亮,“你们真的和我们一起去流放吗?”
“不要误会,我和林觉是去留学的。
你们是去流放的。”千风辞说。
“嗯。”林觉点头支持千风辞。
“嗯,不会误会。”西泽尔看着千风辞笑了笑。
车窗外阳光很亮,他看着她的目光、笑容也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