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助理的声音带着几分不解和急切:
“我们前期的部署己经很完善了,按照原计划,这个季度末就可以开始逐步撤资……”
“现在突然无故追加这么一大笔投资进去,不仅打乱了我们的全盘计划,风险也太大了!”
“宫氏现在就是个无底洞,这笔钱砸进去...”
“小江总,我们应该尽快按照原定方案,从这个项目里抽身才对!”
办公室里沉默了几秒。
然后,一个低沉冷漠,却又熟悉到让她心尖发颤的嗓音响了起来。
简短,而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不退了。”
就这三个字。
像三块巨石,轰然砸进了宫乐宁的心湖,激起惊涛骇浪。
林助理似乎还想再争取一下:
“可是小江总,这完全不符合……”
“够了!”
宫乐宁再也听不下去。
她猛地抬手,一把推开了那扇厚重的实木门!
“砰——!”
巨大的声响,瞬间打断了办公室里的一切对话。
办公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林特助看着突然闯入、满脸怒容的宫乐宁,再看看自家老板那瞬间沉下去的脸色,脑子飞快转动。
聪明人,都懂得什么时候该消失。
他立刻低下头,声音恭敬却迅速:
“小江总,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出去了。”
江言则没说话,算是默许。
林特助如蒙大赦,快步走到门口,还不忘十分有“眼力见”地反手将那扇厚重的门轻轻带上。
“咔哒。”
一声轻响,隔绝了内外。
偌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还有那死一般的寂静。
江言则看着她。
看着这个昨晚才从他身边溜走,此刻却像只炸了毛的小野猫一样冲进来的小姑娘。
他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极快的讶异。
她怎么会在这里?那些话她都听见了?
不过他很快恢复了惯有的冷漠与平静,仿佛刚才那惊天动地的闯入,不过是微风拂过。
他迈开长腿,朝着她走过去,高大的身影带着无形的压迫感。
伸出手想像往常一样,将这个不听话的小东西揽进怀里。
用他的体温,去驱散她身上那股显而易见的怒火和不安。
然而他的手还没碰到她,宫乐宁就像被什么烫到了一样,猛地往后退了一步!
她躲开了他的触碰,还用一种看陌生人,不,是看仇人的眼神瞪着他!
“别碰我!”
她的声音带着颤抖,却异常尖锐。
江言则的手,就那样僵在了半空中。
他微微蹙眉,这是第一次。
她第一次,如此抗拒他的靠近。
宫乐宁没理会他僵住的动作,也没在意他眼神里一闪而过的受伤。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刚才听到的那三个字——
“不退了。”
她终于忍不住,冲着他低吼出来。
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嘶哑,“江言则,你告诉我,为什么要追加投资?!”
“你不是早就计划好了要撤资吗?!”
“你不是要看着宫家垮掉吗?!”
她一步步逼近他,仰着头,死死盯着他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
试图从里面找到一丝一毫的动摇,或者解释。
“你到底想干什么?!”
说着说着,她感觉鼻子一酸,眼眶控制不住地就红了。
心底那股巨大的恐慌,像潮水一样涌了上来。
她不怕他狠,甚至有点喜欢他那股子不择手段的劲儿。
她真正怕的是…怕的是他改变主意,是真的站在了宫家那边。
怕的是他之前对她的那些纵容,那些看似情不自禁的偏爱,
都只是因为他知道了她的算计,所以陪她演的一场戏。
一场对她蓄意接近的,最残酷的惩罚。
江言则看着她泛红的眼圈,看着她那副快要哭出来、却又倔强地强撑着的模样。
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他喉结微动,想说点什么。
想把她重新拉进怀里,告诉她不是那样的。
可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他能怎么解释?
解释他临时改变主意,不是为了帮宫家,而是为了留下她?
解释他害怕她拿到护照就真的远走高飞,所以才用了这种卑劣的手段,用她最痛恨的家族来牵绊住她?
这种阴暗的、带着强烈占有欲的心思。
他说不出口,也怕吓到她,更怕她会更加厌恶这样的自己。
于是,他选择了沉默。
只是站在原地,用那双深沉的眸子,静静地看着她。
那眼神里翻涌的情绪太过复杂。
有无奈,有挣扎,还有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慌。
可惜,此刻被愤怒和恐惧冲昏了头脑的宫乐宁,根本看不懂这些。
她只看到了他的沉默,看到了他脸上那近乎冷漠的平静。
还有那眼神深处,一闪而过、被她误读为“无奈”的情绪。
在她看来,那分明就是厌恶!
是对她自作聪明、不自量力的厌恶!
是对她这个试图利用他,却被他反过来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失败者的厌恶!
原来他真的不想再装了。
连句解释,都懒得给她。
这个认知,像一把淬了冰的尖刀,狠狠刺穿了她的心脏。
最后一丝强撑的力气,也瞬间被抽空。
眼泪,再也忍不住。
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模糊了视线,也打湿了脸颊。
她哽咽着,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
“你……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知道……我接近你……是……是有目的的?”
“所以……”
她吸了吸鼻子,努力想把话说清楚,却因为哭泣而变得磕磕绊绊。
“所以……你现在……是要站在宫家那边……一起……一起对付我……是吗?”
这句话,她说了好久。
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说完,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身子晃了晃,几乎站不稳。
下意识地伸出手,扶住了旁边那张冰冷的办公桌边缘。
她抬起泪眼婆娑的脸,再次看向那个沉默的男人。
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却又带着一丝卑微的祈求。
像是在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宫乐宁在等,等他开口。
哪怕只有一个字,一个否定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