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云涧便换上了一身更不起眼的灰色旧衣，将自己的气息收敛到极致。
得益于长生源气的滋养，他对自身能量的掌控远超同阶，此刻的他，看上去就像一个毫无修为、面带菜色的普通凡人少年，混入人群中绝不起眼。
这是他第一次前往外门坊市。
穿过杂役区，沿着蜿蜒的山路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渐渐热闹起来。
一片依山而建的开阔谷地出现在眼前，用青石板铺就的地面上，搭建着各式各样的简易摊位，人流熙攘，喧闹声浪扑面而来。
空气中弥漫着各种气息的混合体：草药的清香、矿石的土腥、劣质丹药的焦糊味、烤肉的油腻香气，还有修士身上淡淡的法力波动与汗水的酸味……五味杂陈，形成坊市独有的“味道”。
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法器碰撞的叮当声、灵兽偶尔的嘶鸣声……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嘈杂却充满生机。
云涧如同水滴融入河流，不动声色地穿行在人群中。
他目光快速扫过各个摊位，琳琅满目的商品让他暗暗心惊。
低阶符箓、残破的法器碎片、不知名的矿石、五颜六色的草药、关在笼子里的低阶灵兽幼崽……应有尽有。
许多摊主都是和他一样的外门弟子，也有一些气息更强，显然是内门弟子甚至执事偶尔来此处理杂物。
他谨记苏云袖的要求和自己的“苟”道原则，目不斜视，径首朝着草药摊位集中的区域走去。
“隐灵草，新鲜采摘的隐灵草！五株只要一块碎灵石！”
“上好的止血散，疗伤必备，便宜卖了！”
很快，云涧就找到了几个售卖隐灵草的摊位。
此草通体灰绿，叶片细长，表面覆盖着一层淡淡的绒毛，凑近能闻到一股类似泥土的微弱气息，确实是最普通不过的低阶灵草。
他没有急着购买，而是不动声色地比较了几家摊位的草药品相和价格。
云涧耐心观察了许久，发现一个摊位角落里，一位面相憨厚的弟子正因为旁边摊位的激烈叫卖而显得手足无措，摊上的隐灵草品相极佳却问津者少。云涧趁着人流短暂遮挡的间隙凑上前去，并未首接砍价，而是先询问了几种其他更便宜的草药，最后才状似无意地指着隐灵草，用略低于寻常的报价低声询问，那弟子急于成交，稍一犹豫便点头同意，云涧迅速用碎灵石付账，将一大包隐灵草收入怀中，全程动作低调，未引起旁人注意。
完成任务，云涧松了口气，将装满隐灵草的布包小心放入怀中，转身便准备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然而，刚走没几步，迎面便撞上了一伙人。
为首的，正是昨天在灵兽园找他麻烦的张胖子！
此刻的张胖子，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眼角还带着淤肿，显然昨天被刺尾蜂蜇得不轻，后续恐怕也没少挨那位执事的训斥。
他身后的两个跟班同样鼻青脸肿，神情萎靡。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张胖子一看到云涧，那双小眼睛瞬间瞪圆，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的身躯往前一堵，拦住了去路。
“好小子！昨天让你溜了，今天还敢出来晃悠？看你往哪儿跑！”张胖子的声音粗嘎，带着毫不掩饰的怨毒。
他身后的两个跟班也立刻左右散开，隐隐将云涧围住，周围的空气似乎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不少路过的弟子都停下脚步，好奇地望向这边。
云涧心中一凛，但面上却丝毫不乱。
他立刻向后退了一小步，拉开距离，同时朗声道：“张师兄，这里是外门坊市，宗门规定，坊市内禁止任何形式的私斗！你想公然违背门规，不怕巡查执事吗？”
他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足以让周围所有人都听见。
果然，听到“禁止私斗”和“巡查执事”，张胖子脸上的凶横之色明显收敛了几分，眼神闪烁不定。
坊市的规矩他自然知道，真要动起手来，被巡查弟子抓住，惩罚可比昨天严重多了。
但他又不甘心就这么放过云涧。
“哼！少拿门规压我！”张胖子色厉内荏地吼道，“昨天你小子害我们被罚，这笔账我记下了！”
云涧却仿佛没听出他的威胁，反而露出一副关切又带着点后怕的表情，叹了口气：
“张师兄，你这说的哪里话？昨天真是……唉，都怪那只该死的彩色甲虫！要不是为了捉它，我们也不会惊动蜂群，更不会……咳咳，连累师兄你们被赤焰猪惊扰，还惹怒了执事大人。听说执事罚得挺重？师兄你脖子上的伤好些了吗？真是无妄之灾啊！”
他这番话，声音不高不低，却故意提到了“彩色甲虫”、“蜂群”、“赤焰猪”、“执事”，将昨天的事情轻描淡写地归结为一场意外，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同时却又精准地戳中了张胖子等人的痛处。
尤其是“赤焰猪”和“执事”，更是让周围竖起耳朵的弟子们露出了然之色。
惊动灵兽园的赤焰猪？还惹怒了执事？
难怪这几人如此狼狈！
看向张胖子的目光，顿时多了几分幸灾乐祸和鄙夷。
张胖子被云涧这番话噎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如同开了染坊。
他本想找回场子，结果反被云涧当众揭了伤疤，周围那些异样的目光更是如同针扎一般刺在他身上。
加上他确实理亏在先，又不敢真的在坊市动手，憋了半天，只能狠狠一跺脚，指着云涧的鼻子，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小子，你给我等着！”
说完，便带着两个同样灰头土脸的跟班，在周围若有若无的嗤笑声中，狼狈地挤开人群走了。
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云涧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心中却是一片平静。
一次小小的言语交锋，成功化解了潜在的冲突，还顺带恶心了对方一把。
【长生道果】轮盘微微一震，信息流淌入心间：“化解正面冲突，言语退敌，‘苟道’经验+3。”
一丝微弱的暖流再次融入体内，带来些许舒畅。
云涧整理了一下衣襟，确认怀中的隐灵草安然无恙，便准备尽快离开坊市，回去向苏云袖交差。
然而，就在他转身欲走，准备彻底混入喧嚣人流之际，一种极其细微、如同芒刺在背的感觉让他脚步微不可察地一顿。这不是明确的视线，更像是一种被纳入某种关注范围的微妙感应——得益于长生源气潜移默化的滋养，他对周遭环境的感知远超常人。他并未立刻转头，而是借着整理衣领的动作，眼角余光飞快地扫过感觉传来的方向——坊市边缘一个光线昏暗的旧货摊后面，一道模糊的轮廓隐约可见，其身形似乎被一件宽大的深色衣袍笼罩。当他再次不动声色地瞥去时，那里只剩下几个正在讨价还价的弟子，那道轮廓己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存在过，只有那残留的被窥视感，如同蛛丝般缠绕在心头，挥之不去。
但他心中那股不安感却并未消散，反而更加清晰。
这趟看似简单的代购任务，恐怕远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苏云袖师姐，她要这么多低阶的隐灵草，究竟想做什么？
而那个若隐若现的黑袍人，又是谁？是冲着苏云袖来的，还是……冲着自己，或者说，是冲着这批隐灵草来的？
一团迷雾，悄然笼罩在了云涧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