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老三，你知道昨晚谭府又闹鬼了吗？”
烧饼摊前，一名头戴灰布毡帽的老汉用手肘碰了碰邻座的挑夫说道。
中年挑夫猛灌一口凉茶，喉结剧烈滚动。
“当然知道了，我婆娘就在谭府后巷帮人洗衣。
听说主人家起夜时看见有白影在墙头上飘，吓得主人家昨儿个发了高烧。
药汤灌了三碗都不管用，这会儿估计还烧着呢。”
他身旁的年轻伙计立刻瞪圆了眼睛，攥着糖画的竹签往前凑了凑。
“真的假的？我今儿早上还听隔壁王婶说，她五更天路过谭府后门。
听见里头传来女人的哭声，真有女鬼吗……漂亮吗？”
“你小子……女鬼再漂亮也不能当婆娘啊。”
挑起话题的老汉抹了把嘴角的油渍，压低声音道。
“听说谭府前院那口老井里，半夜总浮起动物的尸体。
谭家几十口人每天睡觉都会被鬼抬出房间，一觉醒来就在院子里了，十分邪门。
谭老爷请了九拨道士做法，符纸贴得跟窗花似的，结果全都没用。
这会儿好像又请了个茅山道士回去，也不知道是不是神棍。”
人群不知何时围拢过来，卖豆腐脑的老汉把担子往路边挪了挪，瓮声瓮气道。
“要我说，谭家这宅子本就邪乎，几十年前那地儿就是一堆坟头。
指不定压在人家头上，人家不舒服闹他谭家呢。”
人群中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嘘——”
这时有人突然惊慌地朝众人嘘声，众人顺着那人颤抖的手指望去。
只见小摊一旁，一名棕色大衣配衬衫，西裤配长靴，脸戴金丝眼镜的青年正垂眸不语。
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晨光下泛着冷白。
青年忽然抬眼，嘴角似笑非笑。
“请问一下，各位说的谭府，可是城西那座朱漆大门的深宅？”
中年汉子喉结动了动，硬着头皮应道。
“正……正是，这位少爷……可是与谭老爷认识？”
“不认识，但很快就认识了。”
青年摇了摇头，起身付钱后，朝众人挥挥手便朝谭府而去，留下一群懵逼的人。
“他……他这话什么意思？”
“我怎么知道，不过肯定有什么深意。”
“你咋知道，我听着没啥问题啊。”
“说你蠢还不认，这年轻人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少爷。
瞧瞧那范，镇长家的少爷都远远不及。
恐怕只有省城那些见过大世面，甚至留学过的少爷才能有这种气质。
人家肯定和谭老爷有故。”
“也是，真威风，要是我女儿能嫁这种人就好了。”
“想多了，你女儿能嫁个猪肉佬就烧香拜佛咯。”
易衍走在前往谭府的路上，尽管也听到了后面众人的议论，但并无太多感觉。
民国这年头，个个面容面貌和穿搭都难以和后世比。
只要人长得周正，穿着时尚精神一点。
你怎么着也能混个“十里八村帅小伙”的名号。
此时的易衍也没想到，自己随便落脚的镇子，居然就是《灵幻先生》谭百万所在的镇子。
刚刚听镇民所言，剧情应该己经开始。
第十个捉鬼道士可不就是半吊子修士的茅山明嘛！
这会儿赶过去应该还能看个热闹。
……
易衍顺着青石板路往城西走，拐过几条街巷后，远远便望见谭府朱漆大门大开。
院墙外己经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皆是探头探脑地张望，时不时交头接耳。
易衍来到大门前踮脚望去，正瞧见个穿道袍的中年人在客厅里边打来打去。
两只清朝官服打扮的小鬼在和其纠缠。
不过即使易衍没看过原剧，根据小鬼身上的气息都能判断，分明就是在耍把戏。
一人俩鬼合伙骗人。
可偏偏却选中了真闹鬼的谭府。
果不其然，演完戏没过多久。
房间里头真的出现鬼怪，并将打算收拾屋子的下人给扔了出来。
“女鬼出来了，道长赶紧进去驱鬼。”
茅山明被谭百万等人强行送进了客厅当中。
屋门大关，人群里顿时炸开锅似的议论起来。
一名老汉撇着嘴嘟囔。
“这次这个道士虽然看着有些本事，但总感觉不是很靠谱呢。”
“上次来的道士也信誓旦旦，结果当天自己就吓得从墙头翻出去了。”
“所以啊，有鬼是真，道士是假，真正有本事的先生哪有那么容易找到，这个怕也是假的。”
抱着孩子的妇人和一群大妈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怀里的娃娃被房间的铜铃声吓得首往她怀里钻。
“真与假待会儿就知道了，反正里边的鬼不是什么恶鬼，不然谭家众人早死了。
之所以在这闹，也不过是谭府占了人家的宝地罢了。
真不知这谭百万怎么会如此吝啬和大胆，都不请几个风水先生看看阴宅阳宅。”
一道沉稳的男声传入众人耳中，看热闹的人全都一愣。
谭老爷可是台山有名有姓的地主乡绅，谁这么大胆当面吐槽人家？
于是众人齐齐转头，当看到高大有范的易衍时，一个个眼前一亮。
人群里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几个大妈，像是发现新大陆似的上下打量易衍。
“哎哟，这后生长得可真俊，瞧这模样，往那儿一站就透着股稳当劲儿。
比咱们镇上那些个歪瓜裂枣的有钱少爷强多了。”
“后生仔，你是哪家的，成亲了吗？”
一位扎着蓝头巾的大妈扯着嗓门问，眼神里带着打量女婿般的热络。
其他大妈纷纷附和，眼神里满是对理想女婿的打量。
有人甚至开始盘算着家里适龄的闺女。
一些跟着长辈出来看热闹的小姑娘悄悄抬眼。
看见易衍确实高大俊朗又有范后，都红着脸低下头，手里的帕子绞来绞去。
“切。”
人群中几个年轻小伙原本正唾沫横飞地讨论着屋里的“驱鬼大戏”。
见众人注意力都被易衍吸引，顿时醋意大发。
他们平日里也算是这一片的“风云人物”，此刻看着易衍被众人关注。
尤其是大妈们毫不掩饰的欣赏和小姑娘羞涩的模样，嫉妒之火在心底熊熊燃烧。
有人故意提高嗓门说道。
“现在的城里人就爱出风头，真有本事怎么不进去降妖除魔？”
另一个青年也跟着帮腔。
“就是，有本事进去捉鬼啊，在这儿充什么行家。”
他们嘴上虽这么说，眼神却不自觉地与易衍对比，暗暗较劲。
倒是几个头发花白的大爷，见易衍神态自若，说话透着底气，不自觉地往他身边靠了靠。
其中一个拄着拐杖的老者眯着眼打量。
“这位小哥……方才听你所言，对鬼怪之事似乎颇有见解，莫不是……莫不是内行人？”
周围的议论声也渐渐小了下去。
众人都等着易衍的回答，气氛一时变得微妙起来。
易衍刚想解释两句，忽听得谭府内传来一声尖叫。
紧接着大门猛然被砸开，茅山明灰头土脸地飞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团黑影。
“啊……有鬼！”
看着客厅整整齐齐的一家鬼，人群顿时炸开了锅，尖叫声、呼喊声此起彼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