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 落叶归根
舅妈去世了，就在李骁去买新衣服的时候。
走之前有没有跟大舅留下什么话，李骁并不知道。
看着李骁给他舅妈买来的新衣服，罗金生接到手里着。
“你舅妈跟了我一辈子，都没穿过这么好的衣服。”
李骁想开口安慰一下大舅，让他节哀，但喉咙却像是堵住了一样。
舅妈的遗体暂时停在医院的停尸间里，大舅进去，把新衣服给舅妈换上了，想让她穿着走。
因为是外地来的，想要在当地火化，还要办一些手续。
大舅像是没了灵魂，只有李骁能去办这些东西。
等到手续都办好，舅妈就被送去了当地的火葬场。
再出来时，就变成了一小坛子骨灰。
这个时候的大舅，平静多了，他抱着用布包起来的骨灰坛平静的走出火葬场。
李骁在后面，提着一个包。
“大舅，咱们这就回去吗？”
罗金生站在原地许久，才像是回了魂一样。
“骁儿，还有钱吗？”
“有，还有呢。”
“咱们在首都转转吧，大舅第一次来啊，可能也是这辈子最后一次来了。”
李骁点头：“好。”
接下来的几天，李骁带大舅还去了天坛，去了颐和园划船，去看了十七孔桥。
还去了故宫跟长城，最后一站，才是天安门。
天安门前，特意洗了脸，把头发梳理整齐的舅甥俩并肩而立，大舅的手里还抱着舅妈的骨灰坛。
花了七毛五分钱请人给他们拍了一张珍贵相片。
这个时候没有立等快取，李骁除了照相的钱，还留了邮费，等洗出照片来，给他们邮寄到宁北钢厂。
大部分地方都去看过后，大舅才说该回去了。
返城的火车上，这一次两人买了硬座，舅妈的骨灰被装进了包里，全程大舅都没撒手，一直抱在身上。
或许是大舅把那个包抱的太紧，火车上的扒手，以为里面装的是什么贵重东西。
后半夜的时候，有个人就挤到了他们边上。
观察了好一阵子，见附近的人都昏昏沉沉的在睡觉，从兜里掏出小刀片开始蹭罗金生怀里的包。
李骁正点着头打瞌睡，突然感觉身边的大舅动了一下。
猛的一睁眼，就见大舅已经薅住了一个男的，一拳头砸了上去。
李骁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大舅动手了，他也没去想，直接就跟着一脚蹬了出去。
两人把一个身材不高的男人按在地上打，附近坐着的旅客纷纷惊醒，吵嚷声惊动了车上的乘务员跟乘警。
等他们被乘务员跟乘警分开的时候，李骁才看到大舅的手在流血。
原来是打那个人的时候，那人手里抓着刀片，挥动时割的。
几个人被带去了火车上乘警的小屋，都不用怎么问，常年在火车上的人，一看罗金生包上那个口子就知道是咋回事。
从瘦小男人身上，果然又搜出了许多东西，除了刀片基本都是偷别人的。
乘务员取来了药水跟纱布，帮大舅给手包上了。
大舅一点没觉得疼，另一只手始终抱着那个包。
经历了这一回，李骁跟大舅都再也睡不着了，李骁想帮忙抱着包，大舅说什么都不肯。
两人就这么一直睁着眼坐着，直到火车进入了宁北市。
去的时候，三个人，回来的时候，两个。
下车后，大舅一脸茫然，他抱着舅妈的骨灰，不知道现在应该去哪里。
“大舅，姥姥跟姥爷，都在我家呢，咱们先回去？”
李骁也不知道姥姥跟姥爷陡然知道这个消息，能不能承受的住。
想了想，他还是不放心，跟大舅一起先去了厂里，找了老爸，想跟老爸一起回去。
要有啥事，老爸能帮着劝劝姥爷他们。
李有贵从厂里跑出来，就看到小舅子罗金生抱着一个包，站在那发呆。
身板佝偻着，脸上的胡子跟头发，都变得花白，人比他这个当姐夫的都显老。
李有贵这心里，一下子就难受了。
因为他想起了李骁他妈去世的时候，他也是这样，不知道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可那个时候的李有贵，因为还有三个孩子要养，尤其是李骁刚刚出生。
所以他不得不强打精神，让自己不垮下去，把孩子抚养长大。
而金生有什么呢？
李有贵心中叹息，走了过去，用力拍了拍小舅子罗金生的肩膀。
“走吧，回去见爸妈。”
提到了父母，罗金生明显回神了，是啊，他还有爹妈，爹妈也只有他了。
李有贵跟李骁，陪着大舅一起回到了大院。
大院里，今天日头不错，老两口没有闲着，把家里的被褥都晾在了外头。
然后坐着院子里，跟刘老爷子说话。
二姐李娟也坐在小马扎上，满满扶着妈妈的腿站在那，头上扎着两个小揪揪。
好奇的听着大人们讲话，大眼睛咕噜咕噜的转。
姥姥，姥爷特别喜欢满满，时不时就要逗逗她，引着她蹒跚学步，歪歪扭扭的走过来走过去。
阳光明晃晃的照着大地，照在人身上。
姥爷眯着眼，看到了从大院外面走进来的三个人。
离得近了些，才看清楚是谁。
他刚要说话，问金生跟骁儿怎么就回来了？
可眼睛扫到儿子怀里的那个破了个口，露出了红布的包，就再也说不出话来。
天还是那个天，只是阳光下的两个老人，都瞬间感到了刺骨的冷。
大院里，传来了姥姥悲戚的哭声，其他人不是没哭，而是没声儿。
二姐扶着姥姥跟着抹眼泪，平日的泼辣都不见了，只心疼着舅舅。
刘老爷子坐在一旁没有上前，趁机把满满拉到身边，苍老的手掌护着满满的头扣着她的小耳朵，不想让孩子受了惊吓。
大舅罗金生或许是在首都的医院里就哭干了眼泪，他真是沉默的抱着骨灰，不肯进姐夫的家门。
之所以跟着过来，就是想先跟二老说上一声。
“爹、妈，我先带莲儿回去。”
他得回去，给媳妇下葬。
姥爷点点头，对李娟说道：“二丫头，帮姥爷跟姥姥收拾一下东西，我们跟你舅，这就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