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石翁依然坐在矮几旁，银发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光泽。
他手中的茶杯升起袅袅热气，茶香与寺院特有的檀香混合在一起，似是使得山间的晨雾不知何时变得浓稠起来，在石灯笼间淌如溪流。
古老的木制廊柱上，凝结的露珠缓缓滑落，砸出细小水花在青苔斑驳的地面。
寺内那株据说有千年树龄的樱树在此刻竟是不合时宜地绽放着，淡粉色的花瓣飘落在众人肩头。
环境氛围倒一时和平无比，毕竟在李书文提出交易之后，此刻的寺院安静得可怕，只有露珠从屋檐滴落的声音清晰可闻。
“喂，小子。”轻声打破沉默，伊斯坎达尔突然用胳膊肘捅了捅韦伯，“那块破石头很值钱？”
“破、破石头？！”韦伯差点咬到舌头，“那可是至少传承了数代的魔术刻印！你要知道，这东西......”
他的科普被肯尼斯突然的大笑打断。
向来优雅的君主此刻笑得前仰后合，金发发凌乱地散在额前。
“哈哈哈哈！好！很好！“肯尼斯猛地止住笑声，眼中寒光乍现，“我接受这个提议。“
他指尖轻抚宝石表面，月灵髓液如同呼应般泛起银浪，
“不过在那之前——”
“哗！”
液态金属突然暴起，化作数十道银针直取卫宫切嗣！
与此同时，李书文的身影如鬼魅般消失在原地。
“铛！“
圣剑与铁拳相撞的火星照亮了saber凝重的面容。
这个独臂男人依然强的可怕...
仅凭血肉之躯就挡住了她誓约胜利之剑...
“抱歉啊小姑娘。”他的声音近在咫尺，“接下来就让我们继续未完成的对决吧。“
独臂突然模糊...
因为...
拳影如暴雨般倾泻！
saber仓促架起的风王结界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每一拳都让她的铠甲凹陷一分。
“Rider！”韦伯急得大喊，“那我们也该......”
“当然！“征服王大笑着一抖缰绳，“本王早就等不及了！“
雷霆战车碾过青石板，径直冲向混战中心。
韦伯死死抱住车辕，不过在颠簸中也是看到了令他永生难忘的一幕...
传说中的第二魔法使不知何时换了个舒服的坐姿，正将一块宝石丢向天空，而后津津有味地同时观看四方战况。
他甚至从虚空中取出一桶爆米花，时不时往嘴里丢几颗。
“精彩。”宝石翁对着saber狼狈翻滚的身影点评道，“不过武艺倒是依然不如纯粹的武者，如果换成拿枪的那个来，说不定可以...“
“嗯...”他又转向被月灵髓液逼入死角的卫宫切嗣，“固有时御制有进步啊。“
目光一愣，韦伯突然意识到，他们所有人...
包括自己的老师，那位高傲的时钟塔十二君主...
在这个老人眼里，恐怕都只是茶余饭后的余兴节目。
这还真是...
“小子！抓紧了！“
伊斯坎达尔的吼叫将他拉回现实。
韦伯抬头，只见战车以全速朝着卫宫切嗣冲去，
“砰！砰！砰！”
两发起源弹划破空气，可那枪声在雷霆轰鸣中显得如此微弱，亦是在接触到神威车轮的瞬间被雷霆吞噬。
这就是从者的力量吗？
哪怕自己如何挣扎，终归还是不能与之并论...
不......
只不过是我还不够...还不够快！
太阳穴突突跳动，此刻卫宫切嗣魔术回路因超负荷运转而灼痛。
眼前不禁浮现出爱丽丝菲尔苍白的脸庞，伊莉雅在城堡花园里奔跑的身影，久宇舞弥最后投向他的那个担忧的眼神。
“轰隆——！”
雷霆战车碾碎青石板的巨响震得他耳膜生疼。
“不错的觉悟...”伊斯坎达尔的大笑声从上方传来，“魔术师杀手。”
双眼捕捉到战车俯冲的轨迹，身体本能地向右侧翻滚。
但战车掀起的冲击波仍将他掀飞数米，后背重重撞在寺院围墙上。
肋骨断裂的剧痛让卫宫切嗣眼前发黑，口中泛起铁锈味。
但他不能停下...
“咔嗒。”
指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卫宫切嗣缓缓抬起枪管，皮肤下的毛细血管开始爆裂，细密的血珠从毛孔渗出，他的每一寸肌肉都在悲鸣。
固有时制御...
五倍速！
这已经超越了人类肉体能够承受的极限！
再快一点...
再坚持一秒...
视野边缘已经开始发黑，耳中的嗡鸣盖过了一切声响。
但那个金发的身影依然清晰可见。
肯尼斯正优雅地整理着袖口，月灵髓液在他周身流转，如同骄傲的银蛇。
该死！
唯有你！
“砰！”
枪声被扭曲的时间吞没。
起源弹穿过液态金属的缝隙，在独属于他的时间流速之下，在那无人能目睹之中，哪怕是肯尼斯自己也未曾发觉的情况下...
时钟塔君主的胸口悄悄绽开了一朵血花。
见此，卫宫切嗣的嘴角扯出一个扭曲的微笑。
但下一秒，剧烈的反噬如潮水般袭来。
他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黑发瞬间灰白，整个人如同被抽干了生命力。
而在正常时间流速中的肯尼斯，只是突然感到一阵心悸。
他疑惑地皱眉，低头看了看完好无损的西装，又望向远处奄奄一息的卫宫切嗣。
那个男人依旧躺在墙根下，仿佛从未移动过。
“真是顽强啊。”肯尼斯轻蔑地摇头，月灵髓液化作长矛架在战车之上。
“该结束了！”
双眼倒映着逼近的银光，不过此刻卫宫切嗣心中竟异常平静。
走马灯般的记忆碎片中，那个白发弓兵的脸庞倒是格外清晰...
不过...
自己死了的话，那家伙又该？
等等...
一个荒谬的念头突然在他心中浮现。
那个被唤作卫宫士郎的男人，该不会是...舞弥的孩子？
这个突如其来的联想让他干裂的嘴唇微微上扬。
如果是的话，那孩子一定恨透了自己吧？
战车的阴影笼罩而下。
卫宫切嗣缓缓闭上眼睛，耳边仿佛响起了爱丽丝菲尔温柔的歌声。
罢了...
至少他这次，不用再看到任何人失望的眼神了...
“Master！！”
Saber的呼喊撕心裂肺。
她想要抽身救援，却被李书文的拳风逼得连连后退。
武术宗师的每一击都精准地封死她的去路，那双锐利的眼睛里闪烁着猎人般的耐心。
“你走不掉的。”李书文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不过是输上一次罢了...接受现实吧...”
虎口震裂，鲜血顺着剑柄滴落。
Saber咬紧牙关，圣剑的光芒忽明忽暗。
此刻她的脑海中闪过卡美洛特最后的黄昏，圆桌骑士们失望的眼神，还有那个始终未能实现的愿望...
不...
她不能在这里倒下！
骑士突然变招，剑锋划过一道诡异的弧线，竟是暂时逼退了李书文。
但代价是左肩结结实实挨了一记肘击，铠甲凹陷处渗出血迹。
“有意思。”李书文甩了甩手腕，“居然拼着受伤也要...”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阿尔托莉雅已经借着这一瞬的空隙，将圣剑高举过头。
剑身上的精灵文字逐一亮起，璀璨的金光驱散了寺院上空的雾气。
“？！”
居然还能释放宝具？
李书文心中一惊，完全没想到释放过一次宝具的Saber居然还能在相隔的那么短时间内放出第二次！
毕竟如果宝具能那么随意使用的话，那位征服王怕不早就放出今天的第二个王之军势把卫宫切嗣撞成渣渣了。
也不至于玩了如此之久的猫鼠游戏。
“Ex——”
听闻着骑士王的吟唱，一旁的泽尔里奇眨了眨眼，爆米花桶停在半空，酒红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串复杂的魔术公式。
这位骑士王居然阴差阳错下连接到了冬木的魔力节点？
是巧合还是...？
罢了...
往嘴巴塞了一把爆米花，老人将目光投向另一处，那里...
一处空间漩涡悄然而动，
“——calibur！！！”
黄金的光洪奔涌而出，却不是冲着李书文，而是直奔雷霆战车而去！
伊斯坎达尔猛地瞪大眼睛，急忙拉着三人滚下战车。
让那光炮将战车，将寺院的山门轰成齑粉。
不过...
烟尘中，卫宫切嗣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只有地上一滩焦黑的痕迹，和几枚扭曲变形的弹壳，证明他曾经的存在。
看这架势，似乎是躲闪不及被saber光炮的余波杀死了？
“我？！”
“是我吗？！”
可不应该啊！
rider和切嗣一条直线，切嗣和rider一条直线.........
不管怎样！
自己的光炮哪怕余波都不应该擦着卫宫切嗣啊！！！
可......
事实就在眼前...
感应不到卫宫切嗣存在的阿尔托莉雅声音开始慌乱了。
圣剑伴随着她的脱力从手中滑落，在石板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嗯...”
李书文若有所思地望向光炮轰出的缺口，“如果这一炮对准我的话，我想我已经死了。”
“唉...”他轻叹一声，“都是执念作怪......”
缓步走向跪坐在地的阿尔托莉雅。
晨光透过烟尘，在她蓝银铠甲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这位昔日的骑士王此刻眼神空洞，仿佛灵魂已被抽离，只剩下空壳般的躯体。
武术宗师活动了下独臂，指尖凝聚起肉眼可见的气旋。
这一击会直接震碎她的灵核，不会有任何痛苦。
对这样的战士来说，这是最体面的结局了。
“砰！”
骑士王化作光点消散，一颗宝石不知从何处飞来吸收着光点...
不过...
李书文倒是没能看到了，因为此刻他的身后正传来了不合时宜的尖叫。
“教、教授？！”
韦伯尖锐的惊叫声划破寂静。
在他身旁，金发的时钟塔君主正茫然低头，修长的手指颤抖着触碰自己胸口。
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指甲盖大小的空洞。
虽然小...
但很致命。
肯尼斯张了张嘴，却只咳出一团血沫。
一股异常的灼热感正从体内蔓延开来，像是有人在他的血管里灌进了熔化的铅水。
他试图抬起手臂召唤月灵髓液，却发现连最简单的魔力流动都无法控制...
自己的魔术回路就像被飓风席卷的琴弦，一根接一根地崩断。
这是...
他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嘴角溢出的鲜血在昂贵的西装上洇开暗红的痕迹。
“起源弹...”
肯尼斯突然笑了，这个认知让他的双眼里浮现出近乎荒诞的明悟。
原来如此...
卫宫切嗣最后那看似放弃的反抗，是因为早就在时间魔术的掩护下完成了致命一击。
月灵髓液在他脚边无助地蠕动，像条被斩首的银蛇。
“砰。”
优雅的身躯重重倒地，金发散落在血泊中，像一朵凋零的花。
韦伯连滚带爬地扑过来，颤抖的双手徒劳地按压着那个晓儿致命的伤口。
“你总是太相信自己的魔术...”
“Master，小心了。”
索拉与迦尔纳的话语在高傲的君主脑海中闪过。
一旁韦伯的哭声宛若隔着一层玻璃。
肯尼斯感觉自己在不断下坠，坠入一个没有魔术、没有荣耀、甚至没有痛苦的深渊。
“教授！坚持住啊！”
“您的未婚妻还在那个大魔王手里呢！”
“别死啊！”
“您死了，谁来辅导我啊！”
“喂，小子！”
伊斯坎达尔洪亮的声音突然炸响，震得韦伯耳膜生疼。
征服王的大手重重拍在韦伯背上，差点把瘦弱的少年拍进肯尼斯的血泊里。
“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他豪迈的笑声在山间回荡，“死亡不过是场新的远征！”
韦伯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看到红发巨汉正咧着嘴，露出两排闪亮的白牙。那笑容太过耀眼，让他一时忘记了哭泣。
“所以...”他转头看向肯尼斯平静的面容，突然正色道，“听着，小子。现在轮到你了。”
韦伯的眼泪又涌了出来，但这次他没有擦拭。
他低头看着手中染血的怀表...
三基魔力炉依然在他手中运作着。
“去继承他的意志，完成他的夙愿！”伊斯坎达尔站起身，猩红披风在晨风中猎猎作响，“然后！”
战车上的雷霆骤然轰鸣，照亮了他豪气干云的笑容。
“创造属于你自己的传说！”
“我真的可以...”
韦伯喃喃着，正想站起身回应征服王。
“他没死呢，小子。”
宝石翁的声音却是突然从旁边飘来，只见老人慢悠悠地踱步过来，蹲下身，用戴着宝石戒指的手指戳了戳肯尼斯苍白的脸颊。
“一颗起源弹，顶多魔术回路瘫痪，离死还远着呢。”泽尔里奇撇撇嘴，“嗯...就是以后要变成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了...”
“说起来，他还是逃不过这一遭啊...”
“都怪你小子...”
“只要有你存在的世界，肯尼斯这小子都必须给你让路。”
“让你成为埃尔梅罗二世。”
“所以...”“宝石翁戏谑道，“你天克你老师，你知道吗？”
“不过这个世界的肯尼斯倒成了唯一捡了条命的肯尼斯。”
“毕竟身为普通人，他以后也只能给你让路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叽里咕噜说什么呢？
韦伯脸色一懵，但他倒是从这位祖师爷的嘴里听得懂两个字...
“没...没死？”
话音未落，肯尼斯的眼皮颤动起来。
一缕鲜血从嘴角溢出，但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生命仍在延续。
“教...教授...你没死啊！”
韦伯惊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