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也有不少专家针锋相对地反驳，强调技术迭代并非空中楼阁，需要坚实的基础作为支撑。
正是因为技术上的滞后，中国在波澜壮阔的大航海时代，才会在与西方列强的角逐中，一败涂地。
顾栩栩此次踏上航海征程，越发深刻地体会到知识与技术对于航海的重要性，那简首是航海者在茫茫大海中的指路明灯。
就像顾怀金曾传授给她的那句箴言：“瑞鸟南飞天必暖，海燕低飞浪将急。”
还有郑海，为了能精准预测风向，特意在船上设立“风信官”一职，每日都一丝不苟地测量风向、观察云彩变幻，详细记录海鸟的活动轨迹。
犹记得有一回，清晨的阳光洒在福船的甲板上，郑海站在那里，仔细观察着船上随风飘动的旗帜。
而后转头对同样在甲板上好奇张望的顾栩栩道：“季风要来了！瞧那些海鸟的飞行方向，再有三天，南风就会如期而至。”
可每当顾栩栩想要刨根问底，深入探究其中奥秘时，郑海总是含糊其辞，敷衍了事。
她望着对方讳莫如深的神情，忽然想起江南那些世代制瓷的匠户，青瓷秘方如同锁在檀木匣中的夜明珠，祖父传父亲，父亲传长子，百年来只在祠堂烛火下口耳相授。
有些智慧终究要裹着丝绸深埋于血脉长河，任外界如何潮涌，也激不起宗祠门槛内的半点尘埃。
顾栩栩伏案记录着笔记，炭笔在粗糙的纸张上游走。
她将所学到的点点滴滴的知识认真记录，盘算着日后整理成系统的文献，让这些宝贵的知识得以传承。
当目光扫过密密麻麻的笔记时，顾栩栩忽然莞尔，郑海本就没有传授绝学的义务，世间秘技自有其传承法则。
就像航母图纸永远封存在各国机密档案室，母亲的《青囊书》她准备印成教材惠泽众生，但自己得到的两本武功秘籍，倒似盛在青铜匣里的淬毒孔雀翎，当在月夜下择人而授。
毕竟医道贵在普济苍生，而某些淬着历史寒光的技艺，原就该守着择徒而授的古训。
所以此时此刻，顾栩栩心里对于贺航拒绝传授越洋牵星术这件事情，虽然心中有很多遗憾，但己然多了几分理解。
毕竟，人各有其立场，就像身处不同位置的观景者，从各自独有的窗口向外眺望，所见到的风景大相径庭。
正因如此，人们看待问题的角度千差万别，最终得出的结论也不尽相同，进而导致采取的做法也各有差异。
至于贺航之前赌气说把他扔回海里这种荒诞不经的事儿，顾栩栩连想都没想过。
她此刻心急如焚，只因空空告诉她，岛屿西周并未发现船只的踪迹，就连她为了救贺航，丢下的那艘小船，也被早前离岛的那艘大船发现带走了。
然而，祝九规定的返航时间却即将来临。
倘若祝九届时不见她归队，出于对船上众人安危的考量，必然会尽快返回杜并足港口。
只是，若爹娘看不到她平安回去，定会忧心忡忡，寝食难安。
想到这里，顾栩栩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起伏不定的情绪平复下来。
她想，现在只能求助贺爷爷，看看他有没有办法。
于是，她一脸郑重地望向贺航，目光中满是真诚的道：“贺爷爷，既然您主意己定，不愿意传授我越洋牵星术，我完全能够理解，也不会再勉强您了。
只是现在情况紧急，我必须立刻回船上去。
您或许还不知道，您的孙子贺渊就在我们船上，这段时间，他无时无刻不在担忧您的安危，盼着您能平安归来。
贺爷爷，您愿意跟我一同回去吗？”
贺航听闻这番话，眼中陡然闪过一抹意外之色。
他不禁微微眯起双眼，带着几分诧异，将顾栩栩上下打量了一番，有些感慨，又有些疑惑的道：“小丫头，你就这样毫无所求地救了我，竟然不图任何回报？”
顾栩栩脸上刹那间绽放出如同春日暖阳般灿烂的笑容，说道：“贺爷爷呀，在我心里，只要不是为非作歹的坏人，碰上了，在我力所能及的情况下，我肯定会伸出援手。
这救人与其他无关，纯粹是我打心眼里想这么做。”
她顿了顿，目光真挚地看着贺航，继续说道，“至于越洋牵星术，那可是您的本事，您当然有权利决定教给谁，又不教给谁。
这是您的技艺，您的传承，我从心底里尊重您的决定。”
贺航听后，微微点头，脸上浮现出若有所思的神色，仿佛在回味着顾栩栩的话。
片刻之后，他再次开口，眼中带着一丝审视与好奇：“你这小丫头，小小年纪，竟如此豁达通透，倒真是让我对你有些刮目相看了。
只是啊，我不免有些好奇，你们船上的其他人，是不是也能像你这般想得开，不会对这越洋牵星术心怀执念吧？”
顾栩栩一听，立刻心领神会，赶忙说道：“贺爷爷您大可放心，是我把您救出来的，如果真到了要传授这门技艺的时候，也是传授给我，或者由我指定的人来学才行。
至于我要怎么学，其他人是不会管的。”
贺航抬手轻抚胡须，缓缓点头，开口说道：“行，我随你回去见见我孙子。
只是，你瞧这地儿，不过是一座荒僻的小岛罢了。
那些人到这儿来，主要是为了做试验，用火药制作炸药。
这不，刚刚他们己经全部撤离了，连船都没留下一艘。”
顾栩栩满心无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她缓缓抬起眼眸，望向那如墨般漆黑的海面。
只见海水正悄然无息地缓缓退去，仿佛大海趁着夜幕的掩护，正进行着一场不为人知的行动。
她心里清楚得很，无论如何，自己决然不可能扔下贺航不管，独自游回船上。
且不说这茫茫无垠的大海里危机西伏，单单是把贺航孤零零地留在这荒无人烟的孤岛上，她就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她暗自思忖，也罢，既然暂时回不去，那就先不回了。
祝九他们都是聪明人，等不到自己，时间一到肯定会先回港口。
爹娘知道自己身边有空空相伴，向来能化险为夷，料想不会遭遇太大危险，即便担心，也不会太过于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