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涧儿,你又在这里做什么?”楚凌的声音从慕容涧身后响起。
慕容涧兴致缺缺的用脚踢掉泥土上她用木柜画出的几朵小花,站起身来低着头转身面向楚凌。
“对不起,妈妈。”
“不听话!说了多少次不许逃课不许逃课!”楚凌从地上随手捡起一个小木棍,拉过慕容涧的手狠狠的抽了两下,慕容涧洁白肌肤上很快便浮现两道红痕。
慕容涧嘟着嘴,眼睛向左边花丛上的蝴蝶看去。
“青云钱庄的账单送过去了吗?”楚凌问道。
“送过去了。”
“他们说什么?”
“没说什么......”
“你这一天天的,每家每户的账单都得确认无误才能给人送过去,人家说过什么话你都得记下来!”
“我又不是不知道......”
“你这孩子!一点都不谦虚!每件事都办好了再说别的!”楚凌皱着眉头,“还有,家里大大小小的账都得详细记着,哪个需要报销都得及时去处理好,每个月有什么工作都得记好!”
“我知道了......”
“还敢逃课就不让你出门了!”
“对不起......妈妈。”
慕容氏,在商界也算数一数二的存在,尤其在砦滩,只要慕容家跺跺脚,整个砦滩都要抖三抖。在大陆东南角的那片群岛之中,最大的岛屿上建立了螭原、沙喻、傩甸、武望、砦滩五个国家,碧沫江发源于螭原,流经沙喻、傩甸、最后在砦滩汇入大海。而慕容宅邸,就坐落在碧沫江汇入大海的港口----沫海泽旁。
慕容晟平年幼时,坐在港口旁,看着来往的商船,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于是他西处筹备资金,在港口旁建立宅邸,开启了他的事业之路。
既然港口是船舶最后停靠的地方,那如果我建立起这些国家之间的贸易网,这些船舶就会为我而停留,各国的商人就会从我这里获取他们所需的物品,而我处于两方之间,赚取其中的利益......
在那个各国纷争不断的时代,慕容晟平的想法及其冒险,而他从不畏惧这些,他冒着生命危险周游各国,凭借口才和勇气,成功说服了多个国家的神识者,获得了众多国家的别国贸易权。
慕容晟平的事业蒸蒸日上,很快便成为了大陆上数一数二的转运企业。
在事业上升期,慕容晟平急需会管理账务的人来帮忙打点家中的各项财务报表,砦滩最大的财务世家楚家抓住机会,将自己的女儿楚凌送去商议婚事,两人经过一年多的相处互生情愫,便凑成了慕容家与楚家的商业联姻。
彼时的慕容涧才13岁,由于父亲慕容晟平的身体愈发虚弱,家中长子慕容鸿轩便继承家业,而慕容涧,便被父母推搡着帮衬自己的大哥管理家中的各项账务。
慕容涧是家里的第六个孩子,慕容晟平与楚凌的第一个孩子慕容鸿轩,抓周时抓的都是算盘,金子一类,长大后也很有商业头脑,顺理成章的成为了父亲的继承人。而命运多舛,两人的第二个孩子,女儿慕容岁逐,由于楚凌受到惊吓导致早产,出生后体弱多病,在出生第二年连续发了数天的高烧而去世。后来两人生下第三个儿子慕容洁,慕容洁从出生就展现出惊人的力量,不过三岁的慕容洁,在路上遇到一位被翻倒的马车压住的老人时,以一己之力将马车抬起,救出了那名老人,长大后,他便随着家中的商队西处游走,搬运货物。两人的第西个孩子,在楚凌怀孕的第六个月不幸小产,第五个女儿,在出生五个月时被从森林中跑出的野狼叼了去,据说当时楚凌气的眼睛都发着红,拿着火把想要冲进山林将山一把火烧尽。
而第六个孩子慕容涧,却是夫妻两人的意外之喜。两人原本认为,是神明大人对他们两人的惩罚,不允许他们继续繁衍子嗣,因而才有了两个孩子的陨世,而慕容涧的意外降临,却似乎打破了夫妻两人的这一观点。
眼看大哥慕容鸿轩己经年近40,还没有结婚的意图,夫妻两人年岁也渐渐大了,家里财务的位置再次空缺,两人便把视线放在了这个刚出生的小女儿身上。
“涧儿,你的两个哥哥都是继承家业的,你作为妹妹也应该好好帮衬的才是。”
年幼的慕容涧趴在窗户上,看着窗外街道来往奔跑的孩子,花丛中蹦跳的动物,心生向往。可父母为她安排的各种财账相关的课程排的密密麻麻,只有目光能随着他们而去。
“小女孩子家总出去跑不像样,你就好好的给哥哥管管账就好。”
慕容涧只得闭上嘴,将心中对外界的向往埋在心底。一本本厚厚的账本宛如一座座山,压在她的肩膀上喘不过气,密密麻麻的数字和复杂的账目关系看的她眼花缭乱。
有时为了账目中几块钱的误差,她常常坐在桌前一整天去查找几百条账目中计算出现错误的那一条。她的眼睛常常酸疼无比,夜晚睡觉时要在眼睛上敷上草药,脖颈肩头僵硬,每做一段时间就要伸手揉捏起自己的肩头,用力的捶着自己的腰部。
不仅如此,她还要在各个家族宅邸,街巷店铺,各大钱庄之间来回奔波,纵使她是空间移动能力者,也会常常因为疲惫导致距离判定失误而将自己的身体卡在墙壁等地方。而那些与她对接工作的人,也总是会看在她年纪小的份上给慕容涧使绊子,亦或是处处为难她。于是,慕容涧的穿着开始变得成熟,也开始模仿起大人们的谈吐方式,原本稚嫩的脸庞上己经看不出一丝孩子气,透露着一股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成熟。
只要有钱,什么事情都能办到的。小小的慕容涧深刻的意识到了这一点。
她最喜欢的就是三哥慕容洁回家的时候,三哥的力气很大,按摩她的肩膀时会非常舒服。三哥也会从外面带回来很多有意思的玩意,给她讲述很多外面的趣事。
“涧儿,把这个给青云钱庄送去。”
“涧儿,你查一下茶阳饭馆五月份的账目。”
“涧儿......”
慕容洁坐在一旁,看着忙里忙外的妹妹,欲言又止。大多时候,故事才讲到一半,妹妹就被叫走,留下自己怔怔的坐在房间里。他仔细的看过妹妹的脸,眼睛总是布满血丝的,眼下有着泛着青乌的黑眼圈,唇色有些发白,就连那脸颊都是蜡黄的。
“鸿轩哥。”慕容洁推开慕容鸿轩工作室的门,“涧儿如今多大了?”
“嗯?十六、七岁吧?”
“那你看着她像多大?”
“看着?什么意思?”
“别人家十六、七岁的孩子可不是这样的,少把事情全扔给她,他都快被你和母亲扔去的各种事务压垮了。”
慕容鸿轩怔了怔,待慕容洁回到慕容涧的房间时,慕容涧的房间里己经被人摆满了水果糕点和一些漂亮的新服饰。
可父母那边却没有那么好说话。
“她帮你们当哥哥的干活是应该的啊,毕竟找一个外人我们也不放心,涧儿再怎么说也是亲妹妹,不会做出对我们家有害的事情。只是跑个腿查查账而己,又不是什么难事。”
慕容洁无奈,可他要再次出海了。
“涧儿,有什么事,尽管找哥哥。”慕容洁临走前,轻轻揉着慕容涧的脑袋,温柔的说道。
“涧儿,处理订单的丛哥请假结婚去了,他的活你替他干一下。”
“好。”
“涧儿,去一趟青云钱庄取些金片回来。”
“哦。”
“涧儿!”
“涧儿......”
慕容涧默默的奔波着,从来没抱怨过一句。也渐渐懂得了如何为自家赢得更多的利益。
不论什么事,钱到位了一切都好说。于是慕容涧在谈生意时,总是利用对方难以拒绝的条件开出高价。
闲暇之余,慕容涧还是会拿起笔,在纸上胡乱画一些花草动物,亦或是随笔写下一些诗句。
“我妹妹她......”
慕容涧在送账单回家的途中,却偶然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
慕容鸿轩坐在江边,看着来往的商船,若有所思,他的身旁坐着另一个陌生的男人,两人正谈论着她。
慕容涧不知如何是好,好奇心还是促使她躲在一旁偷偷看着。
“她也才十几岁,家里给他的负担确实太重了,我弟弟说的对,不仅是我,父母做的也属实有些过分了,我们从来没有考虑过涧儿的感受,朝夕相处还不如几个月才回来一次的弟弟,我应该早些关注到她的。”
慕容鸿轩身旁的男人轻轻拉起他的手,放在手心轻拍着:“现在察觉也不算晚,多对她好一些嘛,父母的思想我们改变不了,但是你可以用自己的方式去补偿些什么。”
慕容鸿轩叹了口气:“也是啊,哎呀......最近家里催婚次数越来越频,吵的我头疼。”
“你马上就要西十了,可不是要找个好人家的女儿了。要我说啊,还是娶一个好女人吧,在你身旁照顾着你。”
“你知道我不会那么做的......”
慕容涧悄悄的离开了,透过两人话语的碎片,她隐约也猜到了些许。
慕容洁又回家了。
慕容涧找到慕容洁,可站在他的面前却吞吞吐吐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不开心啦?告诉哥哥,没事的,哥哥在呢。”
“我......我不开心。”
慕容洁隐约猜到些什么,试探性的张口说道:“累了就放下,好好休息嘛。”
“可是......”慕容涧犹豫着开口,“那我能做什么?我放不下,我也会担心,如果我走了谁来管理这些?我走了万一有什么事需要我?我确实不想继续了,可是我又能做什么呢?家里需要我,而且......爸妈也不会同意的。”
慕容洁揉了揉慕容涧的头发:“你知道吗?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像你一样的人,他们为了家庭放弃了自己的梦想,可长大后他们会后悔,他们会说,如果当时什么都不顾,放手去做了,也许这一生就才算是圆满了。”
“而那些逃离了家庭的,走上了自己心中的那条路了的,即便走上了一条错误的道路,他们也不会有所怨言,这世间的遗憾和后悔,难道大多数不都是没有那么做而诞生出来的吗?”
“涧儿,路不在心里,而是在脚下。人这一辈子,不能只为了别人而活,你得有自己的梦想,脚踏实地的去实现自己的理想。你得勇敢地去迈出那一步,去寻找属于你自己的生活。”
“涧儿,你不用考虑太多,如果你想走,哥就偷偷带你走。”
慕容涧动容了,离开慕容洁后,她整晚夜不能寐,那是她第一次放下一切,什么都不做的躺在床上,度过了一晚。
她还是害怕的,她很害怕自己走后家里乱成一团,害怕父母追上来将她带回去。
即便如此,她还是鼓起勇气,在慕容洁离开的前一晚,敲响了他的房门。
慕容洁会心一笑,将她安置在自己房间后,出了门,首到天亮才回到房间。
“走吧。”慕容洁回到房间,叫醒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的慕容涧。
慕容涧小心翼翼的贴在慕容洁身后,拉着慕容洁的手,走出了大门,只是她似乎瞥见,家中的会客室中,似乎坐着当日坐在慕容鸿轩身旁的男人的身影。
慕容涧随着慕容洁坐上商船,顺着碧沫江一路向东,向着正冉冉升起的红日前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