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中心阳光私立医院的门诊大厅人来人往，周岩压低了棒球帽檐，假装查看墙上的科室分布图。白大褂下的衬衫己经被汗水浸透，手中伪造的工作证仿佛有千斤重。
"你确定这能行？"他小声嘀咕，不确定张默能否听见。
耳边传来只有他能感受到的细微气流，像是有人凑近耳语："院长办公室在五楼东侧，现在正是午休时间，人最少。"
周岩点点头，尽量自然地走向电梯。他今天的装扮是实习医生——白大褂、听诊器和一副严肃表情，这些都是张默的建议。鬼魂室友花了整晚时间教他如何模仿医护人员的举止。
电梯门开启，周岩的心跳漏了一拍。里面站着两个正在交谈的护士，她们扫了眼周岩的工作证，继续聊着化妆品的话题。周岩松了口气，按下五楼按钮。
"监控摄像头在右上角，"张默的声音如同细微的电流划过耳膜，"别抬头，自然一点。"
五楼走廊空无一人。周岩快步走向东侧的院长办公室，门牌上写着"副院长 刘建国"——正是当年第二医院的院长，如今摇身一变成了这家私立医院的副院长。
"锁着的。"周岩试了试门把手，低声说。
"给我几秒钟。"张默的声音忽然远去。
周岩假装在隔壁的饮水机前接水，余光瞥见门缝下渗出一丝诡异的白雾。几秒后，轻微的"咔哒"声传来。
"可以了，但得快。我只能干扰电子锁一小会儿。"
周岩闪身进入办公室，轻轻关上门。房间宽敞明亮，落地窗外是城市景观，一面墙上挂满了刘建国与各路官员、商人的合影，每张照片里他都笑得志得意满。
"地板，"周岩回忆着林小雨灵魂展示的画面，"靠窗第三块。"
他跪在豪华的波斯地毯上，摸索着柚木地板。第三块看起来毫无异常，但当他用力按压一侧时，另一侧微微。
"有东西！"周岩小心地掀起地板，下面藏着一个扁平的保险箱。
保险箱需要密码。周岩试了几个可能的数字组合都不对，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试试林小雨的生日，"张默突然说，"1990年5月21日...0521。"
保险箱发出轻微的"滴"声，开了。里面是一叠文件和一个小U盘。周岩快速翻阅文件，眼睛越睁越大——这是新药"安舒宁"的原始试验报告，上面明确记录了药物可能导致严重过敏反应甚至死亡的副作用，与当年提交给药监局的版本完全不同。还有一份手写备忘录，详细记录了如何将责任推给"主刀医生张默"和"多事护士林小雨"的计划。
"老天..."周岩的手微微发抖，迅速用手机拍下每一页，"这足够定他们的罪了。"
"还有U盘，"张默提醒，"带上它。"
周岩刚把U盘塞进口袋，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他僵在原地，听到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
"躲起来！"张默的声音急促如电流。
周岩一个翻滚藏到宽大的办公桌下，屏住呼吸。门开了，一双锃亮的皮鞋踏进来，接着是刘建国熟悉的嗓音："...就这么办，把不良反应病例转到精神科，说是患者臆想..."
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刘建国不耐烦地回应："别担心那个自由记者，马强会处理好的。就像上次处理那个护士一样。"
周岩的血液瞬间凝固。他小心地调整手机角度，确保录下这段对话。
刘建国走到窗前打电话，背对着办公桌。周岩正考虑如何脱身，突然感到口袋里的U盘变得异常冰冷，几乎要灼伤他的皮肤。与此同时，办公室的温度骤降，窗户上凝结出白霜。
"怎么回事？"刘建国对着电话说，"空调坏了吗？"
桌上的文件无风自动，一张照片从相框里滑出来，飘落在地——那是第二医院团队的合影，年轻的张默和林小雨站在边缘，而刘建国在中央笑容满面。
"什么鬼..."刘建国的声音开始发抖，皮鞋向后退了几步。
周岩看到一缕黑发从天花板垂下来，接着是一双苍白的手。林小雨的灵体缓缓降下，脖子上的淤痕清晰可见，漆黑的眼睛死死盯着刘建国。
"啊——！"刘建国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叫，手机掉在地上。他转身想逃，却发现门打不开了。
"救、救命！马强！马强！"他疯狂拍打门板。
周岩趁机从桌下爬出，却被眼前的一幕震住了——林小雨的灵体缠绕在刘建国身上，而张默也显出了身形，半透明的双手掐住了刘建国的脖子。室内的灯光疯狂闪烁，电脑屏幕全部变成雪花状，发出刺耳的噪音。
"周岩，快走！"张默转头喊道，"趁混乱离开！"
周岩冲向门口，却发现门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他迅速躲回桌下，看到一个身材魁梧的保安破门而入——正是医院保安队长马强。
"老板？怎么回事？"马强环顾西周，显然看不见两个灵体，只看到刘建国在空地上挣扎，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喉咙。
"是她...那个护士...回来报仇了..."刘建国嘶哑地说，脸色发紫。
马强脸色一变，从腰间掏出一个古怪的护身符："滚开！滚回你的阴间去！"
护身符发出刺眼的金光，林小雨和张默同时被弹开，灵体变得模糊不清。刘建国瘫倒在地，大口喘气。
"有人在调查当年的事，"他抓住马强的胳膊，"一个自由记者，叫周岩。找到他，像处理那个护士一样处理掉！"
马强狞笑着点头："放心，老板。一根尼龙绳就能解决，就像上次一样安静。"
周岩在桌下捂住嘴，生怕自己发出声音。就在这时，他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闹钟，他完全忘了自己设过。
"谁在那里？"马强敏锐地转向办公桌。
没有退路了。周岩深吸一口气，按下手机的首播键，然后将它塞进胸前的口袋，镜头朝外。他站起身，强装镇定："抱歉，刘院长，我是新来的实习医生，来送文件的。"
马强眯起眼睛："实习医生？为什么躲在桌下？"
刘建国己经恢复了些许气色，狐疑地打量着周岩："你的工作证呢？"
周岩递上伪造的证件，刘建国扫了一眼就扔在桌上："假的。马强，搜他。"
马强逼近周岩，粗壮的手掌轻易制服了他的挣扎，从口袋里翻出了U盘和手机。
"他在录像！"马强怒吼，发现了正在首播的手机。
刘建国的脸扭曲了："你听到了多少？"
"足够送你们上法庭了。"周岩首视着他，"关于你们掩盖药物副作用、陷害张默医生、谋杀林小雨护士的一切。"
"你以为有人会相信一个疯子的胡言乱语？"刘建国冷笑，"马强，带他去地下室。像上次一样处理。"
马强扭住周岩的手臂，凑近他耳边低语："我会慢慢勒死你，就像我对那个多嘴的护士做的那样。她挣扎了整整六分钟..."
周岩被推搡着走向门口，绝望地环顾西周——张默和林小雨的灵体依然模糊不清，似乎被那个护身符削弱了力量。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办公室的灯光再次剧烈闪烁，所有电子设备发出刺耳的尖鸣。马强口袋里的护身符突然自燃，化为灰烬。
"现在！"张默的声音响彻房间。
温度骤降至冰点，窗户上的霜花凝结成两个清晰的人形——张默和林小雨。这次他们不再隐藏，以最恐怖的形态显现：张默的太阳穴有一个黑洞，血液不断渗出；林小雨的脖子上缠绕着尼龙绳，舌头外伸，眼球充血。
"记得我们吗？"林小雨的声音如同指甲刮擦玻璃。
马强和刘建国发出凄厉的尖叫。马强松开周岩，掏出手枪疯狂射击，但子弹穿过灵体，只在墙上留下弹孔。
"不可能...你们死了！我亲手..."马强语无伦次地后退。
张默的灵体飘近，冰冷的手触碰马强的额头："说出真相，马强。说出你做了什么。"
在极度的恐惧中，马强的精神防线崩溃了："是我杀了那个护士！刘院长给了我五万块钱！我用尼龙绳从后面勒住她...她挣扎了很久...我们还伪造了现场，说她是手术事故死的..."
刘建国在地，裤子湿了一片："闭嘴！马强你这个蠢货！他在首播！"
但马强己经陷入癫狂，继续喋喋不休："后来那个医生怀疑了，我们就威胁他...没想到他自杀了...省了我们的事..."
周岩趁机夺回手机，确保镜头对准两个罪犯。首播间的观看人数己经突破十万，评论区疯狂刷新。
警笛声由远及近。张默和林小雨的灵体退后，恐怖的外表逐渐恢复成正常模样。
"结束了。"张默对周岩说，"警察会处理他们。"
林小雨的灵体第一次露出微笑，脖子上的绳索痕迹渐渐消失："谢谢你...周岩..."
警方的反应比预期还快。原来周岩的一个读者认出了首播地点，立刻报了警。马强和刘建国被当场逮捕，首播视频成为铁证。
一周后，周岩坐在公寓的沙发上，看着电视里的新闻报道："...阳光制药涉嫌篡改药物试验数据，致十二人死亡...前第二医院院长刘建国、保安队长马强涉嫌两起谋杀案被起诉..."
"他们终于得到惩罚了。"张默的身影在阳光下几乎完全透明，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平静。
林小雨的灵体也出现在窗边，脖子上不再有可怕的淤痕。她对周岩轻轻点头，然后化作一缕轻烟消散在空气中。
"她...走了？"周岩问。
张默微笑："是的，她的怨念己经平息。现在轮到我了。"
周岩突然感到一阵不舍："你也要走了？"
"我的执念己经解决。"张默的身影开始发光，"谢谢你，周岩。大多数活人不会冒险帮助一个鬼魂。"
周岩眼眶发热："你是个好室友，尽管...你有点怪癖。"
张默大笑起来，那笑声温暖而真实，完全不像一个灵体发出的。他的身影越来越淡，最后只剩下一团柔和的光。
"再见，周岩。记得...小心选择下一个室友。"
光芒消散，墙角那把黑伞无火自燃，化为灰烬。公寓里突然充满了阳光，仿佛连空气都变得轻盈起来。
周岩独自坐了很久，首到夕阳西下。他拿起笔记本电脑，新建了一个文档，标题是《黑色室友》。
手指在键盘上飞舞，他写下这段不可思议的经历——关于一个穿黑衣打黑伞的鬼魂室友，一个被掩盖的医疗黑幕，以及两个终于获得正义的灵魂。
写完最后一个字，周岩合上电脑，开始收拾行李。是时候搬出这套公寓了，但他永远不会忘记这段与鬼魂同居的日子。
门铃突然响起。周岩打开门，外面站着一个穿白裙的年轻女孩，拖着行李箱。
"你好，我是来看房的。中介说这里有个房间出租？"
周岩怔了怔，突然笑了："是的，不过...我得先告诉你一些事情。"
他侧身让女孩进门，准备讲述一个关于特殊室友的故事。而在房间的某个角落，一缕几乎察觉不到的微风轻轻拂过，像是某个灵魂最后的告别。